第三十六章 倾述

我没有回宿舍，我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画室。

　　雷蕾不是想要这幅画吗？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把画画完了？

　　我不喜欢让雷蕾等待只要她想要的，我都觉得应该及时有效的做好。

　　打开灯，拉开画布，雷蕾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痴痴的看着画中的她，慢慢的靠近了她的嘴唇……

　　“你是个神经病吧？”

　　心中响起来男孩不屑的声音。

　　“关你屁事！”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亲她？”

　　男孩的声音饶有兴趣的追问着我。

　　我沉默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

　　“哎哎哎，你可别，你别在烫我了，我们就不能好好聊聊吗？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喜欢雷蕾，啊，不，你爱雷蕾。”

　　我点燃了香烟，没有说话。

　　“啧啧，你也不敢承认？”

　　呼……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我问男孩：“为什么我画不了这幅画？明明我现在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你的身体了？”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男孩回答的倒是很干脆。

　　“你不怕我占据你的身体后，你就……消失了吗？”

　　我实在是不想提到死这个字眼，这对一个还年轻的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一点。

　　“那我能怎么办，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早就把你弄死了。”

　　他倒是不客气。

　　我咧嘴笑了笑，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可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到底是不是鬼？你找雷蕾难道是吸她阳气的？卧槽！你不能这样对雷蕾！”

　　男孩的意识开始猛烈的在我体内冲突，可我并不觉得对我有多大影响。

　　“别闹了，我不会对雷蕾有任何不利的举动，我疼她爱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伤害她？刚才你在海边难道没有感觉吗？”

　　男孩逐渐停止了躁动。

　　“对啊，你在海边的时候，我的意识很清醒，我有很明显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笑着问了一句。

　　“你开始特别激动，之后突然就开始内疚，开始自责，甚至是害怕，哦，对了，你那个时候内心为什么挣扎的那么厉害？”

　　我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你究竟是个什么鬼啊？有良心的鬼？要是有良心的鬼，你把身体还给我好不好？”

　　男孩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什么鬼吗？”

　　续上了一根烟，我笑着问男孩。

　　“你爱说就说！”

　　男孩的语气又开始变的强硬了，看来这是找我索要身体失败了的缘故。

　　“故事不长，也很狗血，我不知道你听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至少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你确定你要听？”

　　“听！”

　　男孩应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咬牙切齿的回复了我。

　　“我叫张楚轩，跟雷蕾是一个地方的人，我是1978年出生的，到现在这个世界，我应该是30岁。”

　　“啊……？”

　　我没有在意男孩的惊讶，我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开始述说我的一切。

　　“我认识雷蕾，是在2019年8月28日，那天是我生日，但是那天我几乎都没有跟她说过什么话，后来，我同事把她的微信推给了我。”

　　“2019年？未来？那微信是什么？”

　　男孩不解。

　　“嗯，我来自未来，微信是跟QQ一样的一个聊天工具。你别打岔了。”

　　“后来，我和雷蕾就经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知道她离婚了，带着孩子自己生活，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有，我又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她喜欢搞单子。”

　　我顿了顿，解释给男孩听：“就是做业绩的意思。”

　　“哦，你继续。”

　　“认识后不久她就去了上海迪士尼玩，等她回来之后，我们也没有机会见面，她很忙很忙，因为她的业绩特别好，所以基本上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后来她又去了方山旅游，她邀请我去，可那时候我因为锻炼伤了腿，实在没有办法陪她，所以我错失了第一次机会。”

　　“她去方山旅游后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去了昆明，那个时候，我跟她的聊天就很频繁了，我得知了她回来的时间后，我就提出要去接她。”

　　“她同意了，我特别开心，可那个时候我没有车啊，我穷的连车都买不起，所以我只好找同事借车。”

　　“在火车站，我看着雷蕾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我那一瞬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跟她在一起生活，不管有多大阻力，不管有多大的压力，我想跟她在一起——我必须跟她在一起。”

　　“我问她喝不喝水，她说喝吧，她拿了一瓶百岁山的矿泉水，我也拿了一瓶跟她一样的，虽然我讨厌喝矿泉水，但是从那以后，我只喝这个牌子的矿泉水。”

　　“同事的车上味道很不好，所以雷蕾一直开着窗，那个时候我特别懊悔，也特别痛恨自己，为什么我以前不努力一点，那样我可以开着自己的车来接雷蕾了。”

　　“不过雷蕾没有说什么，从那之后，我就和她开始有些接触，那种若即若离是接触，我开始努力健身，努力赚钱，我想有跟她齐头并进的机会，她在我们这个行业里算的上是最优秀的，我只能奋起直追。”

　　“她有那么厉害吗？”

　　男孩有些不解。

　　“何止是厉害，是超级厉害，你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我扬起了头，是的，我为她骄傲，我为能认识她骄傲！

　　“可是你知道吗，她背负了多少？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她每天上班需要往返两个城市，有时候她需要下乡，去两百公里以外的城镇，你知道她怎么去的吗，她眼睛不好，她就坐车去，很晚很晚返回公司后，又自己开车回家，没有人能理解她那种拼命，但是我理解，我心疼，每一次我看她的朋友圈，那么晚回去，我就心疼的厉害。”

　　“可是我却帮不上什么忙，虽然我觉得自己很努力了，但是很多事不是一蹶而就的，我以前荒废了太多，所以我现在都补救，根本就看不到效果，我只能跟她说打算，我这样打算，我那样打算，但是总是没有落到实处，这让我更加慌乱。”

　　“我总算有跟她出去的机会了，可是她只问了我一句，你离了三次婚？就不怎么搭理我了，我真的是很害怕，很担心，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不能否认，但是我也想告诉雷蕾，离婚不是我出轨，而是我的懒惰和不负责任造成的。”

　　“我组建了工作室，我想通过这种模式来增加客户量，可是竞争太大，效果又相当不明显，我能感觉到雷蕾明显对我失望了，我愈发的着急，愈发的慌乱，可是我发现我居然没有一点办法。”

　　“后来，客户量总算慢慢的起来了，可是雷蕾又因为一件事跟我的合伙人产生了矛盾，那个时候我简直要绝望了，因为她告诉我，我的合伙人，失去了她的信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会不会有哪一天，也失去她的信任？”

　　“我以前从不会在乎失去什么信任——因为我一直会给自己找着借口，我给自己找了十六年借口，整整十六年。我荒废了自己十六年。”

　　“当雷蕾终于因为各种各样的细节发现了我的问题后，她不再理我了，我感到了绝望。”

　　我抬起了手腕，那里本来应该有两道深深的疤痕，以及掩饰疤痕的纹身。

　　那个纹身是她的姓氏，会随着我每一次脉动而提醒我，做的更好！

　　“你这么菜这么垃圾啊？”

　　“是的，我很菜，很垃圾，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我只能绝望的发现，我做的没有她好，我做的没有她认识的人好，我答应给她的支持，我没有做到，我答应给她的呵护，我也没有做到，我痛恨自己，所以，我给了自己一个了断。”

　　“了断？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连分手的资格都没有吧？”

　　男孩的嘲讽没有影响我的心情，我只是继续平静的述说着。

　　“我割腕自杀了，你看，我比你说的垃圾更垃圾。”

　　我抚摸着手腕，我迷惘的抬头看着周围：“可我没有想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我收到了一张奇怪的纸条，上面告诉我，我穿越了。”

　　“那次穿越，我成为了雷蕾的同事，我好开心啊，我觉得我有了接近她的机会了！可是就因为我的自大，我的不负责，我狂妄的本性又让我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我还是失去了她。”

　　“那这次你是穿越到我身上来了？”

　　“不，第一次穿越，我是个穷鬼，而第二次穿越了，我成为了雷蕾的朋友，还是个有钱的朋友，不过……”

　　“不过还是失败了，是不是？”

　　“是的，还是失败了，因为我的急功近利，因为我的独断专行，因为我从没有认真听过她的意见，我再次失败了。”

　　扔掉已经烧到手指的烟头，再去摸香烟，已经没有了。

　　回头看着窗外已经泛白的天空，我轻声的对男孩说到：“你这是第三次，有句话，叫事不过三，我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样的结果，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我咬了咬牙。

　　“但是我不会允许我再次失败了，昨天在海边，我没有吻雷蕾，是因为我觉得我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做不到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去吻她，虽然，我那么爱她。”

　　“你……”

　　我没有告诉男孩，我昨天还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甚至想起过这个男孩的母亲，我想过她们的失去，想起过她们的亲情。

　　闭上眼，我告诉男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吧，我现在要去给雷蕾买早餐了。”

　　“不！你不配跟雷蕾在一起！你把身体还给我！”

　　在男孩绝望的呼号中，我拉开了画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