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想,也不敢想回到我现在的那个家,至少目前我并没有勇气单独去面对那个女人——想了想,我拨通了周浩的电话。
“姐夫,有事?”
周浩的声音听起来老实了很多,我也没有什么客套:“嗯,晚上跟我回去吃饭,带一瓶酒。”
“可我今天晚上约了几个朋友……”
“六点到家,别迟到。”
没有等他回答我就挂断了电话,我谅他也不敢违逆我。
可我现在该做点什么呢?在这个时空我没有朋友,我找不到也不可能找得到我的母亲和孩子——这个世界里,我只有雷蕾你一个希望了。
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游荡,不知不觉又开到了雷蕾家楼下。
她现在不会住在这里,她现在应该和她老公住在另外的地方。
突然发现,我的的确确对雷蕾的了解不多,所有的了解都源自于我的猜测,而不是那种……那种亲切的交往。
不过,现在我依然还是有机会的,毕竟我们现在是朋友不是吗?我们甚至还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多交流交往,我知道将来的她会离婚,虽然不确定这个时空里她会不会也离婚,但是机会总是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难道不是吗?
希望四年后,我不用在这里傻等雷蕾的审判和诀别,更不用再次重蹈覆辙了——还是这熟悉的地方,还是满地的烟蒂,在雷蕾楼下傻站了两个小时的我,恋恋不舍的看着三楼那扇紧闭的窗。
走吧,回那个家去,我总得让自己先解脱出来。
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后,我又开始犹豫,我不喜欢这个房间给我的感觉——陌生,空洞,没有人气,可我需要一个挡箭牌,可我无处可去。
“你回来啦?!来,换鞋,要去阳台上抽烟吗,我给你沏壶茶好不好?”
女人在围裙上擦着手,而这大同小异的开场白和透露的关心,让我又有了逃跑的念头。
“不了,你忙你的,我看看新闻。”
我生硬的坐到了沙发上,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感受这个女人的温婉,一抬头就发现遥控器放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上——这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十一年前,也是这么温婉的一个女人,也总是这恰到好处的关怀和细节。
用力摆摆头,这是幻觉!这不是我曾经的她!
“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浴袍我给你放在浴室里,你洗澡十五分钟,刚好洗完了吃饭。”
女人在厨房里快活的忙碌着,她怎么知道我洗澡刚刚好要十五分钟?
这是我不为人知的小细节。
算了,就去洗个澡吧。
滚烫的热水总能让我轻松一些的。
十五分钟后,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
“坐这,我给你吹头发。”
来不及拒绝,僵硬的梗着脖子坐在沙发上的我,任由她摆弄着。
我不喜欢吹风机呜呜的轰鸣声,我习惯保持半干半湿的头发,只是女人少有的固执——“头发必须吹干,要不然会头疼的。”
此刻我清晰的闻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体香。
那种成熟女人独有的,那种居家女人独有的,带着一丝诱惑却安全沉淀的味道。
虽然跟雷蕾身上的味道略不同——雷蕾的体香带着青春,而她的体香带着善良,这味道是这么的熟悉,也是这么让我喜欢。
不,我不喜欢!我是在想什么呢?
烦躁站了起来,我示意我要去拿护肤水——可女人递给我的,不就是我常用的护肤水吗?
我没有去接,我知道我的手此刻在微微颤抖,我只是咽了口唾沫,指着桌子告诉她:“多加一副碗筷,你弟弟等会也来吃饭。”
“好的呀,那我去拿,你真的不擦一点吗,我看你最近皮肤也不好。咦,你的脸怎么了?”
“你好啰嗦。”
我忍不住说了出口。
她明显的愣了愣,但是却没有再继续说任何话,把护肤水放在茶几上后,她进了厨房。
现在我又听见炒菜的声音了。
“你还在干什么啊?拿个碗筷你又炒菜干嘛?”
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了,是的,我真的知道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承受这种幸福,我求你,别再用你的温柔折磨我了。
“本来想炸个花生的,但是你又不爱吃,所以我就多炒个菜,你们等下可以少喝一点酒,家里还有一瓶上次你给爸带回来的小糊涂仙,我没给爸,在酒柜里,等下我给你拿出来。”
我抱着头,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这女人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她为什么这么贤惠?
救星此刻终于出现了——“姐夫!姐!我来吃饭了啊。”
周浩小心翼翼的把酒搁在了鞋柜上,老老实实的换鞋。
看来那一巴掌维持的时效挺长。
赶紧冲周浩招了招手:“过来坐。”
“哎。”
我坐上了主位,周浩才坐到了我对面,这是我注重的次序,这很好,看来我还没有彻底的失去方寸。
女人坐在了我旁边。
我似乎有点不受控制的问了女人一句:“你还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她跟周浩都一脸讶异的看着我。
周浩站起身给我倒酒:“姐夫你说什么呢,我们家就我们两姐弟啊,就算上我们亲戚家,也都是男孩,我姐可是我们家族里的掌上明珠哦。”
我不耐烦的挥挥手,其实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无法接受这所有的重合和巧合。
“你的脸怎么了?”
女人这时才发现她弟弟的脸有些红肿。
周浩不敢做声,只偷偷看我。
“我打的,来,周浩,跟你道歉,今天我下手重了点,但是我再警告你一次,别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更别一天到晚瞎扯,知道吗?”
“哦,我知道了。”
周浩一脸讪笑的回答我,却还不忘拍了个马屁:“姐夫你是为我好,我知道。”
“你得记得,知道吗?”
我依然是不假辞色,这小子是记打不记吃的那种人。
“浩浩,听你姐夫的没错,以后少惹你姐夫生气,啊?有事跟姐夫商量,别自作主张给他捅娄子。”
女人还是心疼弟弟,给她弟弟夹了一块肉。
“我哪敢啊姐,姐夫今天是因为……”
我瞪了周浩一眼,他赶紧端起了酒杯。
“姐夫是因为我事情没办好,我以后一定上心,一定一定。”
“嗯。”
我碗里的菜快堆成了山,我不得不跟女人说:“别给我夹菜了,碗里装不下了。”
“那你就吃点菜呀,你总是光喝酒不吃东西,对胃不好的。”
无奈,我只得举杯,示意周浩跟我喝一个。
“明天周局又要我安排吃饭。”
“哟,这孙子占便宜占上瘾了吧?”
我看着周浩给我倒上酒,端起酒杯闻着酒香。
“这不是坏事,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既然他敢要,我就敢给,不怕他不办事。对了,运动服搞定没有?”
“都搞定了,厂家直接发货,后天到,一切按照你的要求弄的妥妥的。”
“那就行,这点我还是看得起你小子,不错,干了。”
推开周浩再次递过来的酒瓶,我夹起碗里的牛肉丝——味道确实不错。
“明天你就安排一个吃牛肉的地方吧,农庄,要菜味道好,钱不是问题,酒选五粮液,搬上一箱,趁这机会把消防的事也给办了。”
“没问题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明天把你姐也带上。”
“啊?”
姐弟俩都有些愣神,不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明白我的意思吗?一起去,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不懂?”
我开始研究起鸡汤,我不想去看他们那一脸傻乎乎的样子。
何况我也心虚。
“可,可我怕说错话,我没出去跟你的朋友吃过饭……”
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我看了看周浩,我没吱声。
“嗐!姐,这多好啊,姐夫带你出去吃饭你怕什么,就是没去过才要多去几次,姐夫带你出去难道还是坏事了不成?”
周浩倒是挺有眼色,可他没有留意到女人的手指已经被她自己攥的发白,我看的出来她的确很紧张。
“好,我去,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女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看着我,我看的出她眼睛里有激动,有期盼,但是,更多的是不安和疑惑。
“不用刻意准备什么,吃吃饭而已,吃完就回家。”
我推开面前的碗筷,说实话,今天晚上我觉得吃的特别好。
“姐夫我先走了啊。”
没等我回应,周浩迅速的溜了,而女人已经开始打扫房间。
我只能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我一直在想,我该用什么借口逃离这里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面前的茶几上摆上了一盘水果。
黄色的圣女果是我最喜欢的水果,而作为点缀的猕猴桃已经被仔细的剥好了皮放在盘子一边。
我再次开始哀叹,为什么你做什么都那么对我的胃口?
想了想,我招手让女人坐在了我身边。
女人似乎有点羞涩,好像还有有点不习惯,她坐在离我一个身位的沙发上,局促的扶着自己的膝盖。
“吃猕猴桃吗?”
我端起果盘递给她。
“不不,你忘记了吗,我对猕猴桃过敏。”
难怪她的手那么红……说实在的我很感动,但是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失去的那个她,那个曾经的完美,对猕猴桃不过敏,要不然,我真的会疯掉的。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她是怎么能知道我这么多小癖好的,难道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前跟我也是一样吗?
“我们结婚多久了?”
塞了一个圣女果在嘴里,我有点口齿不清的问她。
“十一年了,今年九月十一年了。”
“都这么久了啊,你要不吃个圣女果?”
“谢谢。”
女人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圣女果,用纸巾擦了擦上面残留的水渍,却递给了我。
我心不在焉的接了过来:“我们怎么认识的还记得吗?”
“咦?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半天也没有听见她的回答,我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却发现她的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没,没事。”
她捂着脸,悄声问我:“你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了的吗?”
废话,我怎么会记得。
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视上,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想再问了,毕竟只是像而已,那些所有的小细节,也许只是巧合而已,最多最多只能算是考验而已。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
“哦。”
还挺潮的,零几年就开始上网了。
“我们一起玩的游戏,叫剑侠情缘,当时,当时是你跟我聊天,我们,我们就认识了。”
刚刚准备吞下去的圣女果差点没把我噎死。
我失去的那个人,也跟我在一起玩过这个游戏,但是不是这样相识的。
这说明,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有交叉,很多生活轨迹、很多生活习惯,都有重复。
这下我可算是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哈,我都记得,你记性也真好,不说这些了,你去睡吧。”
打着哈哈,我再也没有什么兴趣听她的婚史了,赶紧休息吧,明天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周局长,还有应付不完的工作……
“你……你不进去吗?”
我相信这是她鼓足了全部勇气才能说出来的,但是……
我没有回应她,我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假装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