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星光结界大战之后，白奕上神一直未去碧海沧灵看过凤九，虽则他也担心，可细想起来她那宝贝女儿与东华帝君这对情深义重，生死相随的爱人生生分离两百多年之久的事，他的确有做的不妥之处，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不露面，一则让他们二人养养伤势，二则他也得琢磨下对东华这个已然板上钉钉，再不可能有任何变数的女婿他到底该持怎样的态度。

其实他对这门亲事一直有所抵触，不光因为东华的地位与年纪，更重要的是他非神非魔的本性，神魔大战他是没赶得上，可他知道的上古史还是比凤九这一辈真切一些，东华在战场之上杀红双眼，显些一念成魔的事并不只是传闻，尽管折颜说这没什么，上古洪荒之战杀戮确然重些，但东华一向定力极佳，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可做为一名父亲他仍免不了隐隐担忧。

东华与凤九这场持续了几千年的爱恋，他这个做爹的却是最后一个才知晓的，可知晓的也仅仅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如何卑微地追着东华跑，除了痛心之外自然对东华也存不下什么好感，而东华对凤九的那些好，他也的确无从知晓，直至东华提亲，他所说的那些话，比如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漂亮能干等等，他品了再品，可却品不出东华对凤九到底有多少真心。

东华大婚未出现，这触碰了他的底线，他动用了所有力量去查访东华下落，得到的却是东华带着那名差一点儿就同他成亲的魔族公主姬蘅在一处的消息，他不做他想，自然认定东华余情未了，并非了托之良人，他对凤九说的那番话并非不知道会伤女儿的心，可伤心也比被蒙蔽的好，快刀才能斩乱麻，让凤九彻底断了心思才好再做打算。至于东华帝君，他的确打不过，就是他父亲狐帝白止都打不过，但找找太晨宫与魔族的麻烦，让他与那魔族公主不得安宁，凭着青丘在四海八荒的地位还是可以办得到。

星光结界大战之后，折颜与白真并连三殿下细细地将二人的过往讲述了一番，白奕这才知晓了其中的盘根错节，一时悔恨自己的做为，一时心疼女儿的辛苦，一时又叹息二人的缘薄，总之不大好过，一心想着待凤九醒来定要好好表露一下父亲的关怀。

后来折颜说凤九已无大碍，只因东华的半心在身，怕是要历历东华的过往才能醒来，他一下惊住了，东华已是三十六万岁的高龄，若凤九全都历过来难道要三十六万年之后才能醒。

白奕踌躇了些时日，总听不到凤九醒来的消息，虽仍未想好该如何与东华相处，却也等不及了，携着夫人一起奔赴了碧海沧灵。

碧海沧灵里，东华与白奕面对面坐了许久却迟迟无法开口，似是都在寻找一个较为稳妥又能聊的下去的开场白。

终归东华是比白奕活的长了些，经历的也多了些，喝了两盏茶后很自然地说了声“您来了，上神。”

白奕也愣了愣，忙回道：“叨扰帝君了，凤九一直不醒，我与她娘亲实在担忧，所以过来探望一下，希望没打扰帝君清修。”

“无妨，”东华道，“一家人无需客气，小白她已无大碍，我看这几日也就能醒来。”

白奕被“一家人”这三个字震得不轻，抽了抽嘴角，忙回道：“之前对帝君多有误会，帝君海涵，还能不计前嫌。”

东华叹道：“之前种种，我确有不当之处，你身为小白父亲，所做一切皆可理解，无需计较，只要上神现在可以无所顾忌地将小白托付于我，便是我之荣幸。”

“如今自然再无什么顾忌。”

白奕话音未落，却听寝殿里传来凤九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东华，不要！”

东华瞬时便化作一团紫气奔去了寝殿，白奕也急急跟上。

东华奔至寝殿时，凤九正满面泪痕地坐在床上，见着他的身影似是什么都不顾了一般赤着脚便要下床，东华冲过去想扶住她，却被她死死抱住。

“东华，对不起……”只这一句，她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该不信你，我不该自己一个人走，我不该丢下你这么长时间，我说我最疼你，可你最痛苦的时候我都没在你身边，我该怎么补偿你。”

“你为什么那么傻要把秋水毒渡到自己身上来，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你还恩怎么还不行，为什么非要伤害自己，你可以告诉我，你不是总说我懂事吗，我能明白，只要你告诉我，除了你，没人能伤害到我。”

“你为什么要剖心做戒指，你不是知道那只是我垫一垫的话吗？你剖心又折损了那么多修为，你还要去对付缈落，你该怎么办，你难道真的不想管我了吗？你就不想想没有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从今往后我再不会离开你，你去哪我都要跟着，我会好好用功，会变得越来越有用，绝不会给你找麻烦，所以你也一定要去哪都带着我，不可以再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不想和你分开，不要再和你分开。”

东华轻抚着凤九的头，她哭的功力一向厉害，应是在这方面花过些心思，总能哭的楚楚可怜，让所见之人不由自主地便应了她的要求，可像如今这般不顾形象连哭带说的倒是第一次见，可见都是肺腑之言，东华甚是欣慰，也顾不得他身后还站着白奕夫妇，由着凤九继续哭。

“我看见那个亭子了，还有走廊，假山，荷塘，你做的真漂亮，可我却没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很失望，我也很难受，我应该和你一起做的。”

“其实你即便沉睡又如何，只要能再见你，我拼了命也会渡过飞升的劫数，我会等你，只要是你，我多久都能等。

”我看到那次在温泉，原来你早就晓得我进来了，可你都不出一点儿声，也不告诉我，等我……“

“小白……”东华终于出声阻止了凤九的长篇大论，有些事还是不应该让白奕上神知道的好，他拍拍凤九的背，柔声道：“你爹和你娘来了！”

“你莫要诓我，你理亏之事都不许我提，可我本来是想说这些事我都不同你计较了，可我必须要让你知道知道，别以为我好糊弄，你之前就是糊弄我太多了，才让我不敢信你。”

东华叹了口气，不太确定白奕是不是已经后悔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他无奈地哄她道：“小白，我这次没诓你，他们真来了。”

凤九的脑子嗡地叫了一下，有些发晕，还未转明白，一个熟悉的声音自然钻入了她的耳朵

“凤九！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