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下班时，唐山海与徐碧城一起走下楼来。此时外面下起了雨，唐山海让徐碧城在原地等等，他回办公室拿伞。唐山海重新折回楼上时，与拿着黑布伞的陈深不期而遇。唐山海与陈深打了个招呼，上了楼。

陈深看到徐碧城就站在门厅里，正望着自己。可是当陈深望向徐碧城的时候，她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外面。此时风雨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门口的地面上，很快打湿了地面的尘埃，雨滴落到尘埃中又溅起，像开出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想起总是跟在身边的小姑娘，陈深的心里也像慢慢开出了一朵花，他走到徐碧城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徐碧城（看着外面的雨帘，打破了沉默）上海的冬天，这雨怎么说来就来？

陈深（一语双关道）对。这里的气候不比重庆，什么时候都得提防着变天。

徐碧城看来你已经适应了。

陈深（淡淡摇摇头）不，我不适应，烦透了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雷劈的日子。

徐碧城不禁看了陈深一眼。从侧面看陈深，徐碧城总是有些恍惚地想起，当年他身穿军装的英俊侧颜，她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二楼上，韩疏影拿着手包从陈深办公室出来，回头就看见斜对面二分队队长室门口的唐山海，韩疏影看着他手上拿着一把雨伞，便明白过来为何。

韩疏影（错开他盯着自己的目光，用尽量轻快的语气道）好久不见，唐队长。（所谓“好久不见”也许只有他与自己才知道其中含义）

唐山海在宴会上第一次再遇韩疏影时，心里除了诧异，还有难以言说的情感，其中包含了愧疚、惊喜，还有……还有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和徐碧城不同的是，她心思纯净却聪明绝顶，对任何事物都有绝对的灵敏直觉，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不听她的建议一意孤行，也不会……

唐山海（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你死了。

有人说，男人的成熟总是在历经磨难之后，如唐山海便是这样，自从韩疏影重伤失踪，他便开始越来越成熟，为的就是不愿再看到身边的战友白白牺牲，如此才有了今天的模样。

聪慧如韩疏影，她自然知道自家哥哥早就看出她与唐山海的端倪。所以当毕忠良提出要自己去接近唐山海时，韩疏影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韩疏影你们……

唐山海你们……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了同样的两个字。

韩疏影你先说。

唐山海你先说。

又是默契的异口同声。

唐山海你先说吧。

韩疏影（对于这样的默契，不禁莞尔）好，你们是民国二十八年结的婚？以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过碧城姐姐？

早知道自己与徐碧城的事情逃不过眼前人的眼睛，唐山海也没打算对她隐瞒些什么，而韩疏影的提醒也十分委婉。在鱼龙混杂的行动处，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一旦唐山海与徐碧城的关系揭露，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为此唐山海也对韩疏影的细致与贴心而深深的感激。

唐山海这年头世事多变，我原也不愿碧城外出工作，自然就不会对人提起她。

韩疏影（了然的点点头）碧城姐姐一看就知道必然是出生书香世家，的确不适合这纷杂世界，若有机会还是劝她早早脱离，回家好好做唐太太岂不是更好。

唐山海（她的言外之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想想徐碧城的确如她所言）那是自然。

两人一路边聊边行，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韩疏影看着陈深和徐碧城并肩而立的背影，她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她知道他们只是过去，可心底还是会忍不住介意，尤其是徐碧城那么优秀的女人，尤其是陈深的心里依旧还有徐碧城的位置。所以她没有立刻走上前去，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而唐山海也同样的没有走过去。

陈深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记住，凡事都犯不着拼命。

徐碧城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陈深回头就看见韩疏影和唐山海并肩而立的站在楼梯口，忍不住蹙眉。

陈深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韩疏影（牵起嘴角上前，调侃道）我和唐先生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你也没发现我来了。我这不是怕打扰了你和碧城姐姐叙旧嘛！

陈深（了然的挑眉）怎么？小丫头吃醋了？

韩疏影谁吃你的醋了！（挽起陈深的手臂后才回头看了看唐山海）山海，刚才你想问我什么？

唐山海（与她搭档了好几回，这丫头的脾性还是了解的，见她和陈深的相处，答案不问自明）不必再问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韩疏影眼波微闪，笑着向唐山海点点头，唐山海亦是相视而笑。陈深见了十分不爽的哗的一下撑开了黑布伞，拉着韩疏影走进了雨里。大雨在徐碧城的面前形成了一道水帘，她就那样隔着水帘，默默地看着陈深和韩疏影的背影，他们两个人还在为了一些小事而斗嘴，可是陈深还是牵着韩疏影的手一步步走远。

唐山海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徐碧城的身边。

唐山海走吧。

徐碧城一惊，扭头看了唐山海一眼。唐山海撑开伞，示意徐碧城靠近自己。徐碧城呆立了一会儿，才伸手挽住了唐山海的胳膊。

此时毕忠良正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陈深、韩疏影、唐山海、徐碧城先后走出行动大队。也是此时，刘二宝向毕忠良报告说，陈深在授课黄埔军校时，徐碧城是那里的学生。毕忠良一边看着雨中的一切，一边琢磨着刘二宝说的消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