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

“你若是去找付晓寒交谈，别的我都不问，只是别交谈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感来。”许诺道。李纯想上一次的婚姻失败，让许诺心疼并自责了很久，如今对李纯想的这一方面格外敏感，很害怕自家艺人又遇上什么不负责任的，重蹈覆辙。毕竟这种事情对女艺人的伤害和负面影响比男艺人要大太多了。

“不是吧，是个男的你都要紧张一下？”李纯想哭笑不得地问，另一只眼睛上的假睫毛撕了半天撕不下来。

“因为你在感情方面不如其他方面让我放心，我问你，那天在闭幕式红毯，载你来的根本不是滴滴司机，是你在泡的小主播，对吧？后来，你还在飞机上看他的直播录像。”许诺一脸正义地说。

听许诺提到唐宁，李纯想笑得更是大声了，“姐，福尔摩斯啊。这都能人肉得一清二楚。只是我那天真的是碰巧抛锚在他家附近才喊他帮忙，你不能因为人家长得不错就说我泡他，我对小孩子没有兴趣。”

“真没有？那天早上跟我说要请人吃早饭，是不是也是请这个小主播？”

“是啊，怎么说他帮了我大一个忙，我这一进组就半年，等拍完戏这事该忘得干净了。欠着人情总不太好，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不过这小孩的确挺好看的，我给你看，我还拍了他那天开车的照片，像极了我小时候喜欢的那个男团！”李纯想也义正言辞地回答许诺，许诺看她面不改色心不跳还一脸得意地展示照片的样子，相信了李纯想。

“不涉及感情的话，你交交朋友也好，最近看你很少跟之前朋友交谈，总以为你有心事。”许诺拍拍李纯想的背，说道。

“唐宁，的确是我现在很需要的一个朋友。”李纯想斟酌着开口。

“因为他是陈荣的人，所以你放心？”许诺问。

“这算是一个原因吧。不好说。”

当晚。

回到酒店李纯想就给付晓寒打了个电话。

付晓寒接了电话先是认错。“知道你要打过来，今天是我的问题，抱歉。”

“能让付帅开口道歉，我也够赚的。”李纯想先打趣。“我打来自然不是责问你的，我想心平气和跟你聊聊，你对我的处事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说，我能感觉到，但是还是得问问你。”

付晓寒听了李纯想这话有些诧异，“也没什么大事，每个人处事原则方法不一样，并不冲突，你有你的选择，不需要改，也不需要强求我满意。”

“但是你敢说你没有因为这些影响到工作本身？”李纯想反问。

付晓寒被说的有点惭愧，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可能是我自身的原因，我也思考过。不单单是针对你。甚至有可能是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做得比我好，所以才不悦纳。我是指，世故圆滑。纯姐，我刚出道的时候，我跟你搭戏，你在工作上对我很严格，教会了我不少，私下里却不太照顾，现在看你对同组的年轻演员，似乎更多了些戾气，我刚开始以为你性格就是这样，可是你对程导就不这样，没那么多严肃脸。当然我能理解这些，导演是导演，算是你半个上层，你声名在外，对小演员有点脸色我也能接受。”付晓寒尽量把语气说的轻柔。

“嗯，继续说。”李纯想心想自己猜测的没有太多偏差，放心了很多。

“但是我不理解你，还要费心思弄什么伴手礼，还要装样子去跟群演吃盒饭，做平易近人的姿态。有的时候，我经纪人也跟我说要我做这些功夫，可是，我不喜欢。纯姐，你这样的时候，其实也很累吧？”

“说完啦？”

“嗯。”付晓寒舒了一口气。

“工作上能提点你些是我该做的，如今谈不上这些了，以你对演技的钻研，现在我们是互相学习的状态。至于私下里——大家是同事，因为工作相聚在一个剧组里，从事的任务不同，我眼中觉得不分高矮贵贱，这是我愿意去拿盒饭的原因，我没有做样子，我是真的馋那口盒饭，也真觉得自己去拿没什么，或许有一天你能想通。”

“嗯。”

“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觉得同事之间不需要有过多的私下的交流，交流就产生情感，友情或是其他的感情，只要是感情，维系起来都很麻烦，不是吗？”

“所以你是嫌麻烦？”

“也算是吧。主要大家在一个剧组，待这段日子，杀青了就要进入另一个身份，如果每一个合作的演员都深交，真的很累，我自问作为一个演员没有足够的时间分给我的朋友。与其如此，不如不去打扰人家。”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我也是懒得与人深交的人。”

“至于欺软怕硬这个嘛，”李纯想不由笑了几声。“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光会演戏是没有用的，这是现实，你演技再好颜值再高，不会生存之道就是举步维艰。我刚出道的时候，比你们更抗拒做人情世故的虚情假意，吃的亏比你想象中多。”

“能想象到，毕竟你是女艺人，更不容易些。”

“其实和是不是女艺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当别人因为我是女艺人而用不同眼光审视我的时候，我更应该做的滴水不漏。之前做这些我很不习惯，但是如今，欠人人情反而让我很不习惯了。人都是欲望动物，我做了不是求人记着我的好，只是求一个不落话柄。”

“不落话柄，唔——”付晓寒若有所思地在想李纯想的话。

“至于对待年轻演员这一点，我也说了，同事之间一视同仁，我因为看到你身上的潜质所以当初很严格，如今也是一样。你或许想说今天下午那个小姑娘，在那里呆着，我去给她讲戏或是安慰都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问题，这个圈子不缺摇尾乞怜的人，缺的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人。当年，胡志刚导演就是一边这样骂我一边让我终于哭了出来。我也无人问津地一个人以泪洗面灰溜溜地离开，很多次，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很多次之后，我突然就不觉得丢脸了。因为我发现，没有人在意你多丢脸，没有人在意你情绪是否低落，这些羞愧或是伤心的情绪都很多余，这里只有人在意你做的好不好，还是那句话，只缺解决问题的人。”李纯想心平气和地诉说着曾经那些让她不愿提起的痛苦。

“我发现我要学的还有很多，纯姐。你知道吗，他们跟我说，付晓寒，你火了，我当时心里很害怕，一点概念没有，我不知道什么是火了，甚至有点讨厌这样的火。”付晓寒懊恼地说。

“还是那句话，我帮不了你这些，终有一天你会想开，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但其实你也不用管那么多，就继续潜心在工作环境里就可以了。我觉得你现阶段最大的问题是，明明还有很多现实的问题，却在不现实的问题上想太多。”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呢？”

“因为我向来擅长言语美化我自己。好啦不早了，明天还要赶戏，好梦。”李纯想跟付晓寒晚安，像是解决一件洗衣吹头换垃圾袋的小事一样，拍拍手，放热水洗澡。

晚上躺在床上，李纯想把第二天的剧本过了两遍，打开了平板，平板还显示着上次播放唐宁视频的记录和进度。李纯想看了眼时间，直接进入直播平台打开了唐宁的直播间，玩的是一款跑酷游戏，李纯想也不认识，看了一会，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下午——

“因为他是陈荣的人，所以你放心？”许诺问。

“这算是一个原因吧。不好说。”

“我很累，我的周围所有人，好像都因为离婚这个事，用不一样的眼光和语气看待我。你相信吗，同样的事情，如果我是男艺人，不会有这么多莫名的关心。”

“你不喜欢，我知道。”许诺轻声。

“我不需要安慰，我想让他们知道的是，我离婚了，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做决定之前可能我会很难过、很纠结，但是做完决定之后，我只觉得我解脱了。我丝毫不想提这件事，因为我不觉得我的前缀里加上一个离过婚很丢脸，或是有什么值得被提起的。”

许诺看着李纯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开口，只能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唐宁不会。所以我现在这个阶段需要这个朋友。我承认我接触他有目的性，因为他不关心这些琐事，也不会因此对我有任何偏见。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吧。”李纯想耸耸肩。

许诺觉得李纯想真是太难了，一种每一步都没自由的感觉，不过她也看惯了这些，有些东西就是要舍弃自由才能获得的。

“你放心，决定跟邓言离婚前一天我跟你说的话，我没有忘，我不会再因为感情的事情失控或是让你操心，那是最后一次，诺姐。”

“行，总之所有事还得是你来决定，我负责帮你把关，以及支持你的决定。”

“有时候——”李纯想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摇晃着脖子让乌黑的头发披撒下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挑眉，用不屑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有时候真想告诉他们，哪来的什么和平分手，是老娘甩了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