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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恨难平杀绝斩尽怒未息重返中原

剑啸悲歌

却说顾人玉因为爱儿、怜宝相继辞世,名刀山庄又化作一片火海,虽然勉强为他们报了仇,但也明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心灰意冷之下,不免意态癫狂,大有要随之而去的意思。

阿古丽本就跟随苦渡禅师在天山修行,粗通儒释之理,况夫自己是被顾人玉所救,更是不能置之不理,故而纵使顾人玉已现狂乱之态,心中惴惴,仍旧不免暗想道:“恩人救我,使我得脱那臭喇嘛的毒手,现在他未婚妻一家被人灭了,想来心中不好,若是要死,我岂能见死不救?岂非太不仗义?”思忖既定,心内稍安,乃说道:“恩人。我曾听师父说过这江湖上的事情,其他地方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据我所见闻,帮派匪类,俱是人多势众的,纵然一时间失了帮助匪头,仍可以死灰复燃。届时为祸世间,只怕也不比今日为小。恩人既身怀绝技,当以天下无辜为重,即便不为此,难道恩人就愿意仇雠留在世间么?我也是遭了横祸,父母早丧的人,若非侥幸得遇师父,只怕也难活了,故而我师父虽然是大德的活佛,我却并不是没有杀心的,这一路走来,我也遇到了昔年的杀我父母的仇人,我也将他们杀了,只恨杀不尽绝。所以我也并不请求恩人放下屠刀。只是相劝恩人逝者已矣,生者何哀?南宫姑娘想来也不愿恩人轻生自弃。还望恩人自重。”

顾人玉听了这话,呆了半晌,大笑道:“姑娘说的是!久闻这刑凶门行事隐秘,势力不小,往常不来惹我也还罢了,今番竟然杀了爱儿!虽然我杀了他们门主,但安知他们还有多少人?不杀他个干净我怎能安心?”

阿古丽见他虽仍是大笑,杀气横溢,却已无方才半点的癫狂魔障之感,心中稍安,看看帐篷外面大雨滂沱,山火大减,叹了口气道:“恩人,我想等这场雨歇了,上山去看看,遇到那些枉死的尸骸,一并收将来了合葬。”

顾人玉默然良久,道:“正该如此。”

两个人坐了一阵,阿古丽又问道:“恩人,你说他们是什么‘刑凶门’的人,这难道是很有名的么?可是我却怎么从没有听我师父说起过?”

顾人玉苦笑道:“苦渡大师在塞外久了,神州大地上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尽知?江湖上盛传,这刑凶门来自东海倭国,因为其国战乱,他们才到东海之滨。其时明教方腊自立,网罗了他们,本来他们若是有心向善,那也是好的,可惜怙恶不悛,坏事做绝,竟将邪魔外道尽皆囊括了。

后来方腊兵败身死,正道中人便又围捕他们,他们不得已一路西进,最终在大庾岭安营。那大庾岭已是南岭群山中的一座,岭南道上的东方逸云又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亦正亦邪,中原武林都不敢去那里造次,故而他们倒也算是存活了下来。

只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却去招惹东方逸云前辈,彼时传言,东方前辈正在海外做客,不在家中,却被他们奸杀了妻子,灭了满门,待得东方逸云回转,心中大怒,一人一剑独闯大庾岭,将那些倭贼剿灭,余人尽作鸟兽散了。

再到后来,中原武林觉得他们已是灰飞烟灭,便不再多加过问。却不想十年前这刑凶门又在中原死灰复燃,很是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正道有不少自发围剿他们的,一来他们行踪隐秘,二来他们也有些本领,竟是奈何他们不得。”

阿古丽问道:“我看恩人与他们那个什么门主动手,那门主也不过数招之间就被恩人打死,能厉害到哪里去?”

顾人玉喟然叹息一声,苦笑道:“若非姑娘赶到,那尚天德我也未必是他对手,只是他不知姑娘底细,难免分神,是我侥幸,才将他杀了,若是单打独斗,我未必是他敌手。”

阿古丽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又道:“恩人,方才你说起东方逸云,我也常听我师父提起过的,也是个极其厉害的剑客高手呢!”

顾人玉颔首道:“姑娘所言不差,只是传言这东方逸云虽然有一身好本领,行事却只凭个人好恶,行侠仗义的事情固然做过不少,滥杀无辜的事情也多如牛毛。故而江湖上给了他一个‘剑魔’的称号。那固然也是因为他剑法极高,却也因为他的为人了。只是听说他与令师泰山比剑时败在令师剑下,从此不再踏足中原了。”

阿古丽自然也知道当年苦渡禅师与东方逸云比剑的事情,只是当时听的时候约略带过,并不知道详情,现在听说,很觉得自己师父厉害,心中既是骄傲,又是自卑,暗道:“师父厉害,我们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师父的本事我们能够达到不能。师兄想来是可以的,我却总是拖人后腿。唉……”

阿古丽自怨自艾良久,看这大雨还要下上好一阵,便和顾人玉两个各自盘膝坐下练习吐纳功夫去了。

到的清晨,大雨止歇,山上的火也早熄灭了,两个人气归丹田,阿古丽拿了短剑,顾人玉随手捡了把钢刀便即上山。这一路走来,只是一片焦土,阒无半点生息。顾人玉是知道路的,在前引路,看看到了名刀山庄,更是墙垣坍圮,尸横满地。两个人见了这样的惨状,都是一惊,顾人玉更是想起爱儿、怜宝,心中大恸,咬牙想道:“若不将这刑凶门斩尽杀绝,我顾人玉誓不为人!”

两人一面向着庄内走去,一面收殓尸体,那些尸体多是被器物所戮,只是狰狞创口早被大火焚烧,虽不及那白花花红艳艳让人作呕,却更显得可怖,已有少数人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毙,想来是刑凶门先开了杀戒,再烧的山庄了。

顾人玉恨声道:“这刑凶门好狠的手段!”

阿古丽却是心中起疑,道:“看这般情状,想来是刑凶门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了,可既然杀干净了,为何还要放火呢?若说是为了毁尸灭迹,但恩人你也说了,他们凶名昭著,放不放火本就没有什么相干的,这样杀完了人再放火,却是什么道理?若是我们大漠中的匪类,虽然也放火,却决然不会屠完了村子再放火的道理。”

顾人玉咬牙道:“刑凶门做事谁能想得到?”

两个人里里外外收捡尸体,花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完毕,竟是捡出了五十二具来,阿古丽也是劫后余生的人,见了这样场景,想起当年沙里飞打劫时候村里的惨状,更是触目惊心。顾人玉却是咦了一声,又去数尸体。

阿古丽问道:“恩人,怎么?”

顾人玉又数了一遍,才道:“这里本该有五十三具尸体的,怎的却少了一个?”

阿古丽呆了一呆,心中想道:“如此情形,谁还有那闲心去数尸体?这刑凶门做事当真是骇人听闻。”但却不好意思驳斥顾人玉,只怕他心情尚未平复又要发疯,只得道:“想来是我们遗漏了。”两人漫山遍野又找了一遍,直到日暮西沉,莫说一具尸体,就是影子也没再找到一个,只得回转来,挖坑将这些尸体埋了,在断壁残垣中歇了一夜,翌晨下山,就在刑凶门营地左近捡了两匹马——那是刑凶门遗留下来的,各自骑了,顾人玉问道:“姑娘,我要去中原找他们报仇,你若不介意,我们同路一程如何?”

阿古丽本就是回疆女子,又是从小和师父师兄长大,自是不像汉人女子那样扭捏,登时喜道:“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走,恩人肯相助自是求之不得的。”当下两人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这一路上虽是一男一女,但顾人玉本性老实,又是一心一念在爱儿身上,自然是十分受礼,那阿古丽也是将一门心思放在师兄身上,一路上并无过分。正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早秋时节两人便都进了玉门关了。

这日两人已到了陈仓,找了家客栈投宿了,正在用餐时,店门外走进三五个少年来,簇拥一个身着锦缎箭服,戴武生巾,足蹬粉底皂面靴,生就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腰间系着一个金瓜流星锤。这一群人自顾自选了一个桌子坐下,有个少年便随手抛出锭银子,要了一桌好酒菜。不片刻,酒菜来了,几个人只是换盏的闲聊。

只听内里一个鹦哥绿袍子的少年道:“兄弟若是寻到了令兄,回转来时,还请一叙。前次令兄出关的时候都未知会我们,恨失之交臂,此次可千万赏脸了。”

锦衣少年笑道:“我哥哥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想来,自然是会来的,若是不想叨扰,莫说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就是天王老子也未必能叫得动他。”

顾人玉听这人说话,急回头看了一眼,嘿然失笑,见那人犹未发觉,便道:“老二,你要去哪里?”

锦衣少年不提防背着雷也似的声音吓了一跳,也急转头来看,两人四目相对,那少年“啊呀”一声,带着一众少年都走近前来,道:“大哥,你如何正好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顾人玉愕然道:“你找我作甚?莫不是金弹子又要我去他的幕府?”

锦衣少年忙道:“不是不是,是爹让我出关去找你的……”说着话,也留意到了同桌而食的阿古丽,惊道:“大哥……这……这是何人?嫂子呢?”

顾人玉苦笑一声,说道:“这位是苦渡大师门下弟子,阿古丽姑娘。姑娘,这是舍弟顾人益。”

阿古丽尚未见礼,顾人益已是跳脚叫道:“你是苦渡大师的弟子?那公孙琦是你什么人?”

阿古丽心中惊喜,连忙答道:“那是我师兄,顾先生可是认识我师兄么?他如今在哪里?”

顾人益顿时大怒道:“谁认识这厮?我还正要找他哩!”

顾人玉见他越说越不对,心中一头雾水,口里急道:“老二!你休犯浑!公孙琦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找他何干?”

顾人益瞪眼道:“大哥,你不晓得,自你走后,前月有一个叫做公孙琦的来到长安,二话不说便将司徒雷打了,他现在还在家里养伤哩!”

阿古丽听说,吃了一惊,暗中想道:“师兄素来不会胡来,这人说话是真是假?久闻中原人多有冒人名姓的,莫不是有人也打着师兄的名号惹是生非?”

她这里正自思忖,顾人玉与那些人都露出些不尴尬的神色来,顾人玉更是面色一沉,冷然道:“二弟,那司徒雷浮华奸险,为兄早让你不要与他往来,阿爹也曾明言过。你怎地又与他搅作一块儿去了?公孙先生是苦渡大师的弟子,这苦渡大师素有侠名,断然不会平白收授徒弟,必定是司徒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他撞见了。那是司徒雷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鹦哥绿的少年也道:“顾大哥所言极是。我虽然身在陈仓,见闻寡陋,也听得过往人说起过长安城司徒雷的恶名,相传他因为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烂账,以至于逼得他生母上吊,生父投河。仍旧不知悔改,依旧与城中的浪荡子弟破落户玩耍,见到漂亮的女人,不管有否家室,是什么人,都要去染指一番。他本身也有点三脚猫的本领,打不过的,被他糟践了,也不敢声张,打得过的,把他痛殴一顿也是时常有的。老弟你何必为他伸张?”

顾人益瞪眼道:“云千烨!你既不知情,怎地信口胡说?司徒兄虽说过往声明确是不佳,然而圣人云:‘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难道他便不能洗心革面么?自那次被小梁王教训过,他早已从善如流了。不然你们以为我顾人益是什么人?难道任由他诓骗么?”

顾人玉冷笑道:“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二,我且问你。那位公孙琦兄弟打他的时候,你可在场?又为的什么事情打他?”

顾人益叫道:“大哥!连你也不信么?”

众人见他们兄弟就要起了睨墙,都来劝导道:“顾兄弟不要这样,顾大哥也是要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并没有什么不对,你若知道就实说了。顾大哥绝不会失了公允。”

邻桌一人却冷哼了一声,道:“这却难说。我是知道这个司徒雷的,他也被我打过。那时候他要戏弄我妹子,被我打了一个饱。后来听说又被小梁王爷爆揍了一顿,似他这样,只怕是狗改不了吃屎哩!”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说话的这人一身卖艺打扮,虽是年约四五十岁,精神却很是健硕,手边斜倚了一根杆棒,一面布旗。旁边一个一个女子,约莫二十五六,风姿绰约,却早把头深埋了,桌上放着一对柳叶双刀。

顾人益本就一人难敌众口,憋了一肚子火气,现下竟又有人冷嘲热讽,立时便暴怒起来,叫一声“胡说!”腰上流星锤便带一阵疾风对着那卖解老人打将过去了。他这一下,随时暴躁出手,去势惊人,但好歹也是个讲些理的人,只是急怒攻心才出的手,也是有意要立个威的意思,故而这一下打将出去,已然带了些收手的势头,那老人若是被打中了,固然是少不得头破血流,却决然不会要了性命的。

哪知众人全不理解,顾人玉急怒道:“二弟!”一众公子哥儿也吃了一惊,却哪里拦得住了?那女子听了他的暴喝,已是颇为愤恨的回转头来,正看到他使用暗器,更是大怒叫道:“休得伤我爹爹!”话音未了,呛啷一声,扯出刀就要格挡。却不想身边忽的伸出一条杆棒在链子上一点,那流星锤是软兵器,若是打在锤上,拨开格挡是防得住的,打在链子索条上,那锤头便会转了弯,或锁住对方兵器,或者依旧打人,委实令人防不胜防。如今被这卖解的老人一撩拨,立刻缠上了杆棒,锁了个结实。顾人玉已一把抓住顾人益,他也没料到自己兄弟要对一个老人行凶,火冒三丈,岔开蒲扇般的大手,“啪啪”两个大嘴巴,将顾人益打得满嘴流血,脸都青肿将起来了。

顾人益一时被打的发懵,片刻回过神来,心中虽也带了三分愧疚,但他在家中的时候顾人玉十分爱惜自己这个弟弟,从不与他争斗的,现在挨了两个大嘴巴,觉得委屈极了,怪叫一声,舍了流星锤,举拳就向顾人玉打来。顾人玉身子一侧,飞起一脚,把顾人益踢翻在地,半晌爬不起来,众人素知顾人玉老实,但这老实人一旦发了火便要出大事情的,只怕顾人益非被打死不可,便都来拉住了劝。

顾人益被扶起来,又被两下拉开了,不能拼命,心中恨然,一跺脚,咬牙切齿转头就走了。

顾人玉看自家兄弟这样,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叫道:“走!你这厮走了便不要再见!算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众人急忙都劝。

阿古丽见两兄弟闹僵,十分为难,暗道:“恩人和他兄弟闹僵了,本是因为我师兄而起,虽说此事尚不清楚,但家和才能万事兴。恩人如今在气头上,只怕劝他不住,不如我去看看他的兄弟才是。”当下来不及多说,告辞一声,追着顾人益去了。

正是:

众口未必能烁金,一面之词怎偏信?

不知顾人益这一去也,又有什么样的事情?公孙琦将司徒雷打了是真是假?那卖解的父女却是何人?欲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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