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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阿古丽身陷重围克必烈仗义挽弓

剑啸悲歌

话说阿古丽养好了疾病,复又东下寻找师兄公孙琦,哪知道半路居然遇到狼群,她纵使得了天下第一剑客的真传,然而到底是势孤力弱,虽然杀了好几只,但是狼群作为猛兽,到了嘴的肥肉安肯舍弃呢?攻势仍旧不减,更兼之又有一小队的狼群包抄上来,阿古丽更是陷入绝地了。

所幸头颅咽喉乃是人的要害之一,就算是寻常人受到攻击,也会防护住的,何况女子生来爱美,阿古丽护得周全,众狼爪抓牙咬其他地方,阿古丽或许防御不住,然而若有飞扑起来的,皆被她一剑一个结果了。饶是如此,这里就正应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话了。群狼皮䎭骨粗,阿古丽手里虽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但杀得多了,终究有些力亏,渐渐不能灵活。

阿古丽心里也害怕起来,只是不想就这般待弊,故而腰部以下纵使鲜血淋拉,刺骨钻心,犹自支撑,却暗想道:“这般杀法,如何是个头?我杀了七八个,原本也不算少了,可是这群畜生却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这却如何是好?”她思忖及此,更加焦躁起来,想到自己瞒着师父下天山,要去追赶师兄,现如今竟平白要葬身狼吻,大是不甘,忍不住尖声长啸,真个是有如枭鸟夜啼,大有拼命的意思了。

群狼都忍不住顿了一下,全身都炸了毛,阿古丽奋勇之下,手起剑落,又砍翻一匹,但群狼也不过就是停歇了一瞬间,又都伸出獠牙利爪,扑将上来,一口咬住阿古丽的手臂,阿古丽力竭之人,早已拿捏不住宝剑,现下又吃了剧痛,呛啷啷宝剑落地,一声惨叫,想道:“今番死矣!师父师兄,今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心念才转,已被扑倒在地,但见恶狼血盆大口便向自己撕来。

眼看着阿古丽便要身死狼牙之下,忽听得“嘭”的一声弓弦响,紧接着便是“嗷”的一声惨嚎,阿古丽身上的一匹百来斤的巨狼滚到一边,浑身抽搐,不多久便不动了。群狼都吃了一惊,急忙转头去看,阿古丽半昏半醒的迷离之际便见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矗立在沙丘之上,手挽长弓,也不二话,真真的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连珠箭发,都奔了群狼,三支箭射死了阿古丽身上的三只狼,阿古丽这时已然昏死过去了。

狼群骤然受了袭击,原本有些混乱了,但看清了敌手,便都舍了阿古丽,嗷嗷叫着奔向那人,那人冷笑一声,骂道:“好畜生!竟敢在我的地界上撒野!”不慌不忙,捻弓搭箭,并无虚发,又射倒三只头狼,看看这一群畜生仍然对着自己冲来,不由得怒发上冲冠,叫道:“好家伙!老子一念之仁,你们偏要找死,须怪我不得!”又撘一支箭,看到对过上坡上一只野狼,颔下一撮白毛,长得极其雄壮,坐在那里,仿佛指点江山的模样,一眼便知是这群狼的王了。当下觑个真切,只一箭,那只狼王“嗷呜”一声悲鸣,百步之外竟是被一箭射中咽喉,应声而倒。

群狼听得狼王哀嚎,都是一个机灵,急忙刹住,转头去看,那只狼王已是呜呼哀哉了。狼群一看王死了,无不悚然,再看这人引弓不发,直指当先的头狼,都知道了厉害,都哀嚎一声,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

这人看着群狼离去,转过了石山不见了,这才收箭入囊,斜挎了弓,先去沙丘背后飞身上马,奔到阿古丽身边,道:“姑娘安好?”阿古丽这时候已是因为流血过多昏死过去了,他看这少女虽然昏迷,受伤颇重,但终究还有气,便下了马,给她略微包扎,这才抱起阿古丽搁在马上,又拿了阿古丽的行囊宝剑,自己也上了马,勒转马头,扬鞭往来路去了。

约摸走了十余里地,便见一片绿洲,绿洲之畔扎着好些营盘,男女老幼往来不绝,看见这壮汉来了,都道:“我们的勇士克必烈回来了!”克必烈点头示好,缓辔来到一座帐篷前,高声叫道:“德克罗巫师在家里吗?”

帐篷挑起,只见一个年老的巫师走将出来,道:“原来是克必烈。你有什么事情?”

克必烈翻身下马,道:“德克罗巫师,我刚才出去打猎,却碰到这小姑娘被狼群围攻,现如今身受重伤,想请巫师救治一下。”

德克罗看了阿古丽一眼,忙道:“好!你赶紧把这女孩儿抱进来!”

克必烈急忙将阿古丽抱下马来,挑帘进帐,将她放在一张颇为简陋的木床上。宋代时候回纥、苗疆等地文明比不上中原各国,巫医不分家的。况夫众人都觉得巫师能够上通神明,下达九幽,十分为人们所敬仰,故而上到国君族长,下到黎庶黔首,莫敢在巫师面前造次。

这德克罗上前看了看阿古丽的伤势,便佝偻着身躯在帐幕里面东找西摸了起来,良久才翻出一个大箱子,打开来里面都是各种药物,他拣选了药材,看到克必烈还站在帐篷里,登时骂道:“你还等什么?傻不愣登的。还不去烧些热水来?”

克必烈心中一省,急忙退出,不多久便烧了一大盆热水进来。德克罗也不避嫌疑,拿起一把剪子把阿古丽的裤裙剪开了,只是她失血至今已有片刻,伤口和裤裙都糊在了一起,若是强行拉扯,必定要撕下一大块皮肉来。德克罗拿热水濡湿了伤口,阿古丽纵使昏迷,然而伤口沾水,也是火辣辣的疼痛,下意识的直皱了眉头,冷汗涔涔而下。待得血痂濡湿泡软了,德克罗才蹑手蹑脚的把布片揭下,有些地方伤口太深,克必烈为了止血,包扎得又紧衣物在伤口上粘粘得死死地,德克罗不敢硬来,只能先擦拭了干净,就着地方敷以药粉,再拿出纱布包扎了,他小心翼翼,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满是皱纹的脸上大汗淋漓,就连重衣也湿了个透彻,临末了才到:“我让你煎的药呢?”

克必烈呆了一呆,反问道:“药?什么药?”

德克罗怒道:“就是我刚才给你的药啊!我明明让你煎来的!你小子莫不是偷懒耍滑?平白看着这姑娘中狼毒而死?你个驴日的,还不赶紧去?”

克必烈已有三四十岁了,但德克罗已然年逾花甲,叫他“小子”倒也并不过分。

克必烈愕然半晌才道:“德克罗巫师,你并没有将药给我啊!我却去哪里煎药去?”

德克罗也是怔了一下,瞪眼道:“何不早说!”当下又找出几味药材给克必烈,叮嘱道:“赶紧去把药煎了。煎得浓一点,别给煎糊了啊!对了!煎药的时候再给我去弄点马奶来,酸的亦可,只是要热的。”

克必烈应声去了,德克罗等了片刻,不见他回来,几步窜出屋子,叫道:“克必烈!克必烈!”

叫了几声,就听得克必烈在不远的地方应声道:“德克罗巫师,我在这里煎药呢!”

德克罗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驴日的克必烈!我让你找的马奶呢?还不赶紧给我送过来?”

克必烈忙道:“马奶在这里!”说着一溜小跑到了近前,拿出一个皮囊来。德克罗接过了,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将克必烈打得几乎扑地,紧接着又骂道:“你个驴日的,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看着火,等歇水都干了!”说完拿了一囊马奶径自进屋。

阿古丽因为失血重伤,尚未醒转,德克罗来到床前,将她扶将起来,拿着皮囊撬开牙关便给阿古丽灌马奶。失血的人虽昏迷不醒,然而口干舌燥,气血翻涌却并不会因而止歇,一旦有液体入口,便如同饿极了的婴孩咬着母亲的奶头一般,这是人求生的欲望所致。阿古丽一面狂饮马奶,一面却吐奶,咽不下去的奶水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流下,淋淋啦啦流了一枕头,就连她黑瀑布一般的秀发上也沾了不少。

德克罗微微皱了皱眉头,用袖口擦了擦她的嘴角和枕头,心里算计着喝得差不多了,这才收了皮囊,拿出一块看着十分肮脏的麻布替阿古丽把头发上的马奶擦干净了,重又让她躺下。

不多久克必烈端着一木碗的汤药挑帘进帐,道:“药已经熬好了,现在给她喝么?”

德克罗接过碗来看,一碗药乌沉沉的很是刺鼻,也不二话,又扶起阿古丽,用木碗撬开牙关,直接就往嘴里灌,阿古丽好几次因为喝得急了,呛得连连咳嗽。好容易一碗药喝完,德克罗又等她吞咽完了,才将她放下,当先拄杖走出,克必烈也跟随出帐。

两人在外站定,克必烈是个性急的人,当下问道:“德克罗巫师,那姑娘如何了?”

德克罗揩了一把汗水,道:“未知,若是过了今夜无事便无恙了,不然我也束手无策。”

克必烈惊道:“巫师有通天彻底的本事,若还是这般说,却怎么处?”

德克罗皱眉道:“汉人言:‘尽人事,听天命。’天要夺命,我能奈何?我说你个驴日的,这般关切这个姑娘,莫不是看上她了?”

克必烈叫道:“你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我不过是因为救了她,不愿意看她死在面前而已,怎么便说得这么远?”

德克罗笑道:“自打三年前你婆姨死了以后,咱们部落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要嫁给你这个勇士呢!你真以为我耳聋眼瞎不成?我也知你不愿意再娶,如今跟你说这事情也不过是告诉你莫要打那姑娘的主意也就是了。”

克必烈奇怪道:“那姑娘是何许人也?”

德克罗叹息道:“我也不瞒你,这姑娘正是天山苦渡禅师的弟子火烧云阿古丽,克必烈,你就算不曾见过她,也该听过她的名字的。”

克必烈大吃一惊,道:“果然?你老人家何以知之?”

德克罗道:“两年前我因为有事要往西北去,你是知道的,那时候我在路上遇到劫道的土匪,若不是当时运气,遇到天山双剑,只怕当时便要死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又如何能够不认得他们?只是如今却奇了怪也!”

克必烈接口道:“我第一眼看见她时,见她一人独战群狼,剑法很是厉害,也有些疑心,不想真个是她。只是听说天山双剑一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现在为何只她一个?她师兄公孙琦却去了哪里?”

德克罗也道:“我也是这般疑惑的。只是其中根由,还是需要等到她醒了才能知道的。”两个人说了一阵,猜不透阿古丽为何一个人来到这里,只得作罢。德克罗又交了一个妇人照顾阿古丽。当夜阿古丽便忽然发起高热来,满嘴的胡言乱语,不是“师兄,我找你找的好苦。”就是“师父,弟子对不住你老人家。”或者是“师兄,我要死了。你在哪里?”这般的言语,德克罗等人在旁听的真切,心里明白为何只有她一个人的缘故了,都想道:“原来她是在找她的师兄,却不知公孙少侠去了哪里,平白让这如同花儿一样的姑娘遭受这种罪过。”她胡言乱语说的凄苦,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发悲。她虽然发起热病,浑身火炭一般的滚烫,但到底总是有人给她冷敷额头,到了五更天的时候,那高热忽然退了,德克罗也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到了巳时末刻,阿古丽才悠悠醒转,一眼便见到一个陌生地界,心里吃了一惊,急忙坐起,这不动的时候尚且觉得下半截身子火辣辣的疼,一坐起来,牵动伤口,顿觉撕心裂肺,倒抽冷气,只是咬牙支撑,不曾发出惨呼,然而哼哼唧唧的呻吟却是在所难免的了。

那照顾她的妇人正在一边纳针线活,忽然见她坐起来,抽冷子吃了一惊,一针扎在自己手上,痛呼一声,手里的家什都丢在一边去了,一边吮吸着指头,一边含含糊糊的道:“姑娘醒了?可吓煞我也!”

阿古丽猛然听得有人做声,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去看,却不认得这个女人,只能瞪着一双妙目看她。

那妇人却道:“姑娘真好命也!昨日那般的高烧发热,我们都以为你挺不过来的,谁想现在却好了。姑娘不要乱动,你身上伤的不轻,还需要好好静养才是。”

阿古丽仔细想了想,记起自己误走狼群,几乎身死,后来隐约间有一个人救了自己,想来便是那人将自己带来的,便也道:“多谢夫人救治。却不知这里是哪里?”

那妇人道:“我如何能够在狼群中救得人?救姑娘的不是我,是我们部落的第一勇士克必烈和老巫师德克罗。若非他们,只怕姑娘或者已经葬身狼腹了。”

阿古丽呆了半晌,又问道:“此是何处?”

那妇人道:“这里是雅烈库勒部的营盘。姑娘可觉得饿么?要不要进些吃食?”

这话不说则以,一说起来,阿古丽顿时觉得有些饥饿了,便道:“如此,就有劳夫人了。”

那妇人微笑着出了帐篷,不多久便带着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粗壮汉子和一个橘皮马脸山羊胡佝偻着脊柱的老人,端着一碗羊肉汤进来了。阿古丽接过羊肉汤,问道:“夫人……这二位是……”

妇人道:“这便是我们的巫师德克罗,那一位便是我们的勇士克必烈了。他们听说姑娘醒了,便来看望。”

阿古丽听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要下床见礼,德克罗急忙止住道:“姑娘不认识老儿了么?”

阿古丽又仔细看了看,道:“有些面善。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恩人了。”

德克罗道:“姑娘可还记得两年前在塔里木救下的一个老人么?”

阿古丽这才豁然一惊,道:“原来便是恩人!几年不见恩人愈发矍铄了,我又眼拙,竟然忘记了。”

德克罗笑道:“姑娘真会玩笑,小老儿如何能是姑娘的恩人,那日是姑娘救了我,现在却叫我恩人,却不折煞老夫?”

阿古丽也笑道:“若非恩人,只怕我便要死在狼颚之下了,怎么不是恩人?”

这里两个人恩人长恩人短的惹得克必烈大笑起来道:“你们两个你一句恩人我一句恩人,彼此都就过性命,只当扯直了不就成了?哪还有许多麻烦?却不觉得绕口?”

三个人都笑起来,德克罗骂道:“你个驴日的!救命之恩岂是儿戏?姑娘不知,小老儿也不过就是费了些药材,真从狼群中救下姑娘的却是这位克必烈呢!此人乃是我们雅烈库勒部第一勇士,十分勇猛,双臂能开百石强弓,例无虚发。”

阿古丽躬身一礼,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大哥真勇士也!”

克必烈回了一礼,赧颜笑道:“那一群畜生我早想收拾他们了,平日里也不知道偷了我们不少的羔羊去。救了姑娘也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情,姑娘吉人天相,便是我不出手,老天爷也未必肯让姑娘葬送在那群畜生手里的。”

德克罗举起手中拐棍,照着克必烈屁股上就是一下,笑骂道:“你这厮一贯不客气,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了?莫不是真看上了姑娘,想着续弦?”

阿古丽吃了一惊,却听得克必烈急忙道:“老巫师就不要打趣我了!我是因为昨日听说这姑娘的来历,心里敬佩。想认个妹子,好生讨教一下。你也知道天山苦渡禅师十分厉害,他的弟子想必也不差的。妹子,你别见怪。我这人没别的喜好,只是听说有厉害的人物来了,便忍不住想要学些本事,粗俗得很,还请见谅些。”

阿古丽大笑道:“大哥言重了。小妹的性命都是而为救下的,还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话?只是妹子我的这一点微末本事,比之家师、师兄,那真是萤火之与皓月,哪里能够教的了人?大哥若是不嫌弃,彼此讨论一下,或许是可以的。”

克必烈大喜,这一下也,真有分教:

路见不平,真乃侠客本色;相见恨晚,方显勇士性情。

这正是:

瀚海纵然无名士,人间自是有英雄。

不知阿古丽留在这里,会遇到怎样的事情?何时才动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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