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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蹄声踏碎平常日宝剑卷起瀚海沙

剑啸悲歌

却说阿古丽气冲冲的回房,把公孙琦弄得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手足无措。猛听得金瓶儿笑道:“公孙大哥,还不追上去要等到何时?”

公孙琦愕然片刻,猛然惊觉,一拍额头,道:“失礼了!”也进了船舱,径直快步来到阿古丽的门口,轻叩房门,柔声道:“师妹……师妹……”

却听得屋内阿古丽的声音传来道:“里面没人。”

公孙琦笑着推开房门,只见阿古丽横躺倒在床上,拿被子蒙了头,依旧冷冷的道:“没人在屋里。”

公孙琦走到船前坐下,轻轻握住那纤纤玉手,含笑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阿古丽忽然一跃而起,当胸就是一拳。公孙琦却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不闪不避,挨了一记粉拳,依旧是笑嘻嘻的看着,也不说话。阿古丽的拳头如雨点一般打来,但不曾真的用力,并不疼痛。等到她打累了,才终于扑到了公孙琦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公孙琦柔声问道:“怎么了,师妹?”

这话不问还好,阿古丽登时泪如泉涌,道:“师兄既然与金姑娘那般要好,又何必来管我?”

公孙琦愕然道:“师妹这话从何说起?”

阿古丽道:“人都说江南的女子大多温柔如水,又善解人意。自是比我这大漠女子要好得多了。”

公孙琦笑道:“胡说。就算江南的女子尽皆温柔,于我有何相干?又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阿古丽面上一红,却嘟着嘴道:“你说的好听。方才我回屋不过片刻,你却和他有说有笑的……明明就是……”

公孙琦微微一笑,打趣道:“哟,我们的阿古丽还会喝醋了么?”

阿古丽的脸这下更红了,低了头不再言语。

公孙琦道:“好了,师妹,这一路来只怕也是吃了不少苦的,能给师兄说一说么?”

阿古丽默然片刻,将这一路上的故事说了出来。

原来阿古丽乃是回鹘一个牧民的女儿,虽不能说殷富,一家人却也是其乐融融。回鹘民风自古强悍,虽然自唐朝太宗皇帝起至今,民众颇受汉化影响,大部分的回人都成了良善之人,然而一贯在这不毛的沙漠戈壁上面讨生活,极其艰难,有道是:“穷生奸计”,强盗土匪却也比中原地区多了数倍不止,时常来村落城镇打劫一番,弄的人苦不堪言。

这一年阿古丽才十岁,时近黄昏,村民们都已然回来。阿古丽才吃了晚饭,正缠着父亲给她说故事,便觉得大地震动,犹如打鼓一般。父母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急忙出去看,但见打由西边一阵黄尘遮天卷来,不多时便能分辨出绰绰人影,一村的人认识来的人乃是西边的强盗沙里飞,急忙都进屋躲了。

这沙里飞在回纥的强盗中间是最凶残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诶有不烧成白地的,惨状不可言表。回鹘的官府发下不知道多少花红,只是不能得手。所以人们没有不惧怕他的。

阿古丽的父亲急忙回了屋子,将房门栓了,又拿了一根大木头抵住,就要打开地窖让妻女先下去躲避,却不料沙里飞的马快,早已到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大漠上的土屋虽然也能够遮风避雨,却并不牢靠,被这群强盗提马一踢,土墙就塌了半边。阿古丽的父亲大吃一惊,知道避无可避,躲无可躲,随手拿起一把弯刀就上前去,满拟要趁着这个人立足未稳之际一刀砍杀。

这做盗贼的却似乎早有防备,眼看有人反抗,一声怪笑,一个“蹬里藏身”,身子挂将下来,一刀便把阿古丽的父亲的头颅砍作两爿,可怜这一个牧人,半生没做过什么恶事,却就这样赶去了阴曹地府。那人翻身下马,提了弯刀一边往里闯,一边笑道:“好得很,这两个婆娘都好得很,正好抓回去享受。”

都说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母女两个一看当家的遭受了无妄之灾,都吓得呆了,眼看得这人满脸淫笑的一步步走将过来,便是连那厌恶的感情都去见了真主阿拉,只是瘫成一对,相互抱着瑟瑟发抖。

其时沙里飞等人早已经到了村子里,或者杀,或者抢,或者行强蛮暴虐的事情,更有人顺风放火,一时间整个村落里面火光冲天,与西天的斜阳相映成趣,到处都是哀嚎惨叫,哭天抢地,惨绝人寰,就着西风呼啸更显的凄凉惶恐。

这人大步走到近前,阿古丽的母亲忽的暴跳起来,一爪子挠了过去,那人不提防挨了一下,脸上登时被划了几道血痕,做强盗的人大多都是铁石心肠的,并不懂得如何的怜香惜玉,不受伤的时候尚且把人命不当一回事,更何况如今被一个女人抓得受了伤?辣辣的疼痛让这人火冒三丈,叫道:“你这贱人!原本见你有几分姿色,待要让你舒服了再让你去见阎王,岂料如此不识抬举,真真找死!”说着话,只一刀便又将这烈性的母亲砍死,鲜血喷了阿古丽满身满脸。

这人想必是在贼窝里憋得久了,毫不在意阿古丽被鲜血玷污的模样,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就将阿古丽抓起来,把刀子丢过一边便来扯阿古丽的衣裳。阿古丽因为父母皆在眼前遇害十岁的小姑娘又懂得什么呢?只是被眼前的惨景吓得呆了,连抵抗也不会,“豁啦”一声,那一身衣服早被撕开,露出如玉一般的躯体来了。

这人脱了裤子就要做那不可告人的勾当,谁知便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在耳畔响了起来。这一声仿佛暮鼓晨钟,将这个强盗吓得浑身一机灵,欲火立时便浇灭了大半,一把捞起刀来,回身怒道:“什么人敢坏爷爷的好事?”却见背后屋外的火光随着峻急的西风摇曳,传过来“噼啪”声息,却哪里有半个人影?这人方自一呆,猛听得外面外面两声极其短促而且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提了裤子,拿起刀就往外蹿了出去。才一出门,便见了一人大步走来,却是一个老和尚到了,一部大胡子已然花白,然而并无老态龙钟之感,乍看上去慈眉善目,但内里却蕴含精光,手里提着的一把明晃晃三尺宝剑犹自滴着鲜血。那一声佛号不问可知是这老和尚念的了。

这一下不说这个人,把在屋里抢劫的人都惊动了,呼呼啦啦出来了百十号人,有那胆小一点的,摸不清楚这老和尚的来路,不敢上前,倒也有胆大的,抡刀就上,这和尚等人近身,手腕一翻,便将对方杀了,仍旧不停步的往这里来。

这群马贼号称“沙里飞”,固然是因为他们骑着快马,奔驰如风,也因为他们的头领名唤沙里飞。他见老和山手脚利落,不由得收起了轻蔑的心思,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高声问道:“大师方外之人,何必管我们的闲事?”

老僧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作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就不把招报应么?”

沙里飞怪笑一声,道:“和尚说得好大话!佛家忌讳杀生,你不一样照杀不误?难道不怕进地狱么?”

老僧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在这一带做的好大事情,出家人慈悲为怀,安能不管?”

沙里飞呸了一声,道:“老子既然干上这一行,还在乎你这秃贼不成?弟兄们,并肩子上,这秃贼手里是把好剑,谁杀了他,这宝剑便归谁所有!”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强盗一听当家的这般说,一个个都红了眼睛,呐喊着围上前来,他们见这老僧身上没有一点值钱的物件,唯有这把剑寒光闪闪的很是夺人双目,早都垂涎起来,只是碍着沙里飞的面上,不敢当先动手,现下既然得了老大的首肯,哪个不奋勇向前?

老和尚见这许多人来,却并不显出惊惧的神色,一口宝剑飞舞,真个是:

剑起血溅五步,掌到嚎哭震天。西风紧,走石飞沙,丙丁烈,劈啪作响,惊起寒鸦一片,却看血染黄沙。僧袍处处沾鲜血,眉目敛神光,杀伐果断寻常事,非是菩萨临善地,真乃金刚入无间。

这老和尚施展本事,身随剑和,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手宝剑变幻无方,不过片刻之间,便杀了数人,众人见他凶猛,呐一声喊,急忙都散开了。老和尚冲出圈子,迈大步手提三尺青锋直奔了沙里飞而来。

沙里飞是这方圆百里的地方有名的强盗,自以为杀的人多,本事极好的,见众人都躲了,弯刀一摆,啐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两个老秃都打不过,看老爷杀了这贼秃,再与你们计较。”说完展开轻功,也直奔了那老和尚而去。

这老和尚原本就因为他们烧杀抢掠很是气愤的,之前说过的话不过是出家人劝人向善的客套话,然而这个出家人却不像别人那般迂腐,也是个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的人,早想动手结果了他们,为地方上除了一害,今日既然撞见了,那是正合了心意的。两个人登时打做一处,却只见:

刀来如猛虎出匣,剑去似长虹经天。这一个视人命如草芥,那一个逞侠义之威风。刀是千锤百炼的宝刀,剑乃名家锻造的宝剑。锋芒对锋芒,乒乓乱响火星溅;杀气遇杀气,忿恨难平不罢手。草莽虽然多英烈,谁知方外无奇侠?

两个人交手没几个回合,沙里飞不敌,急忙虚砍一刀,回身便走,他既然号称沙里飞,脚下的功夫自然是十分了得的,哪知才一起步,这老和尚却不知怎生的抢在了头里,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往后一拖,沙里飞“啊呀”一声,往后就倒。老和尚踏上一步,正在他胸口,猛然往下一用力,就听得“喀拉拉”几声,踩断了肋条,直通心肺。这沙里飞七孔流血,眼看是活不了了。

老和尚把剑四顾,那些强人已是没命也似的奔逃走了,他也不去追赶,急忙收了剑,就这村落里往那些还有惨叫哀嚎的人家去,也不管那房屋是否着了火,火势如何的凶猛,只是去救人的性命,往来十余次,救了十余个人,有的才到房屋近前,却因为火势太大,把一整栋的茅草土屋烧塌了,救援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大好性命丧生在火场里。老和尚当时并不如和悲伤,等事情了了,这才悲呼一声“阿弥陀佛”。正在汗流雨下坐在没着火的房屋门前呼呼喘气,看着众人奔走灭火之际,蓦然从旁边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方打由中原流入的丝绸帕子。老和尚呆了一下,含笑回头,便见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老和尚慈蔼的道谢接过了,小心翼翼的拭了一把汗水,一瞥眼便见到这屋墙上撞坏了一个大洞,一个回鹘男人倒在洞口,内里一个暗窖打开了,也有一个回纥女人死在窖边。

这老僧少小出家,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早已明白这屋里发生的惨祸,心里暗叹了一声,摸了摸这小女孩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犹带泪痕,哽咽道:“我……我……我叫阿古丽……”

这话音刚落,一阵劲风席卷,正是那“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虽有村民打水灭火,可西北地域天干物燥,人们又多是养牲口的,堆积的草料十分易燃,众人齐心合力,也只是杯水车薪。这火被西风一刮,正卷在阿古丽家的屋顶上,顿时就呼呼燃烧起来。

老和尚大吃一惊,顾不得救人救脱了气力,一把抱住阿古丽,腰上一用劲,整个人便跃出一丈远近,才一落实地,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他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说不出的悲凉凄怆。阿古丽不知这老和尚为何忽然发笑,只是睁大了一双泪眼看着。

老和尚见阿古丽奇怪的看着自己,便道:“老了,不中用了!若是再年轻个十岁,我也不至于落得这般惨状。唉……岁月催人老,可笑可叹!”阿古丽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作声。

老和尚看着满地尸体及这熊熊烈火,当下便在大路中间盘膝坐下,念了一段《往生咒》,待得念完,也算恢复了一些力气,这才挣扎着站起,掸了掸身上尘土,就要走,哪知才迈出一步,却发觉袖子被人抓住了,回头看时,拉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古丽,那一双在夜色火光中亮如明星的眸子正看着他。

老和尚和蔼的笑了笑,再看看阿古丽的屋子,这时候已然是火光冲天。此前救出的十余个人救自己家里的火尚且还来不及,况且有多是缺胳膊断腿受了伤的人,哪里还有余力去救助别人呢?

老和尚心下明白,心里道:“这女子却也可怜。”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道:“好罢,你就跟我一同去了罢!”说着牵了阿古丽的手,迈步就走。

那几个人里有眼尖的,看和尚走了,急忙叫一声道:“恩人走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急忙踉跄追来,这和尚却已经在十丈开外了。众人料定追不上,又惦记着自家的财产,不好再追,只得合什膜拜不止,等到万籁俱寂了才起身议论道:“这必定是个神仙,知道我们受苦,特地来搭救我们的。不然如何能够杀得了沙里飞?如今阿古丽跟着老神仙去了,真是造化。只可惜了他的父母,原本也是个苦命的人,一天福也不曾享得,便遭了这般的横祸。”

也有那心眼小的,看阿古丽走了,后悔的捶胸顿脚不迭,道:“可惜我有眼无珠,不认得神仙,不然也跟了他去却不是好?如今房子也没了,婆娘也没了,牛羊虽然不曾丢失,但还要牧马放羊,平白遭罪,却怎么处?”

众人或者为了得脱生天欢喜,或者悔恨不已,然而终究于事无补,只得迤逦了打水灭火,但这火势好大,又被夜风一激,蔓延开来,众人大吃一惊,顾不得自家的东西,急忙连滚带爬的往村外跑,直跑出一里多路才敢歇下,那村落早埋在火海里了。众人没奈何,只得垂头丧气的在荒漠里面胡乱挨了一宿,到了天光大亮,才回转来,好好的一个村落早已烧成了一片瓦砾,残垣断木,说不出的凄凉狼藉,就连那些尸体也成了焦炭。

众人原本好好的生活,即使不算富庶,却也平安喜乐,哪知道这些强盗一来,好好的生活变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个咬牙切齿,随手捡起兵器、木棍,也不管那些尸体是谁,只是一顿乱剁乱搠,用以发泄心中那一口恶气。

这正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世道艰难怎安生。

却不知阿古丽这一去也,又会引出怎样的故事?那老和尚到底是何许人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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