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个故事:人鱼与王子

第十节:

“他”的神色却很平静，默然回过脸去，继续看着穿梭的鱼群。

老祖母继续慢声道： “你的‘所有’和‘全部’不同，它是你拥有的，包括你在意的，比如亲人、朋友，也包括你没有留意过的，比如健康、歌喉……甚至生命。”

她轻轻叹息，继续说道:“所以，你只有做好了准备，才可以送出自己的亲吻，但这只是对人鱼来说，如果是人类……”

“他”纤长的眼睫微颤，静静注视着漂亮的海底花园，清澈好听的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只是淡然的重复： “如果是人类？”

老祖母静静注视着他，说道:“如果是人类，那就是两回事了，人类的爱情最不可靠，亲吻对他们来说不是圣洁的事情，也不必为此负责，爱也一样，人类的生命短暂，心却飘忽不定，一个人一生可以吻许多人，也可以爱许多人。”

“他”却轻轻笑了，勾起的唇角边露出软萌的酒窝，轻声嘟囔： “……多不公平。”

老祖母无奈地笑笑，慢慢道：“可是人是有灵魂的，即便生命短暂，他们去世之后，却可以升入天堂，但是我们不可以，我们即使有几百年的寿命，等到死后，也只会化作海上四处漂浮的泡沫。”

老祖母犹豫了一下:“除非……”

面前的孩子仰起脑袋看她，冰蓝的眼睛一片平静，问道:“除非什么？”

老祖母轻轻道:“除非有人愿意把灵魂分给我们，如果能够获得人类真心的爱情——如果他爱一条人鱼胜过一切，他就会把一半的灵魂，一半的欢乐赠给她……但是，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他”听后，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为什么？”

老祖母笑了笑，轻轻道:“因为我们的鱼尾啊，我亲爱的孩子，鱼尾是人类不能接受的东西，因为它对人类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没有人会爱上一条拥有鱼尾的人鱼。”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最后才仿佛自语的呢喃一般，轻声地问：“人类不会爱上人鱼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恍若叹息的低语：“是的，孩子，不会。”

“他”知道，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是相信祖母的话的，并不是不信任龚俊，但是只要想到横亘在这份爱情之间的东西——人与人鱼的身份，不仅是外形的差异而已，它几乎代表陆地与海洋的对立。

而且，这份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包括最初的喜欢，以及后来那个突兀而仓促的吻，他知道，那代表自己浓烈到窒息的心意，但是对方呢？他什么也不懂。

一个多月后，年轻的王子才终于抽出时间，再次乘船，出海航行。

龚俊支走了随行的仆人，等“他”如约而至，便冲他扬起笑脸，挥了挥手：“快来，我给你带来了好多水果和糕点，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静静看着龚俊，冰蓝的长发随着水纹轻漾，过了几秒，他才轻巧地跳上船，听到龚老师愉快的声音：“我吩咐过仆人了，今天他们都不会靠近这里，我拿来了玩具和故事书，可以讲故事给你听，你是想听神话传说，还是陆地上的故事？”

“他”看着龚俊，眸光晦暗。

没有听到小美人鱼的回答，龚俊仰头看向他，出乎意料的，眼前漂亮的少年并没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反而咬了咬唇，直到咬出小小的牙印，才犹豫地抬起头，软软地叫他：“俊俊……”

这一声让人心里先酥了三分，龚俊定了定神，才看向他：“嗯？”

“他”又习惯性地咬住嫣红的唇瓣，顿了顿，从长睫下看着他，开口问道：“俊俊，你会觉得鱼尾……奇怪吗？”

龚俊怔了下，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露出沉吟的神色。

“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他的眸色暗沉，漂亮的小脸有些苍白，雪白整齐的齿紧紧咬住唇瓣。

龚俊却开口问道:“我可以碰一下吗？”

碰……碰一下？“他”漂亮的眸子瞬间睁大，然后惊讶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过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龚俊伸出指尖，小心地触碰到他光滑漂亮的鱼尾——少年精致的脸上不禁浮出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感觉心脏的跳动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龚俊只碰了一下，就收回手，弯起眼睛说道:“不会，我很喜欢它哦。”

喜欢……

“他”顿了顿，脸上顿时飞上绯红的颜色，白皙的耳垂也染上绯丽的色泽，咬着唇，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龚俊说的是真的，美人鱼天生就可以分辨真实与谎言，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说的是发自内心的真实，不掺一丝杂质。

“他”只觉得耳垂一阵发烫，他红着脸，瞄了龚俊一眼，对美人鱼说喜欢对方的鱼尾，和对人类说喜欢双腿一样……话语本身就带着几分让人脸红心跳的调戏感，而龚俊却是一脸严肃正经。

“他”的心里明白，龚俊根本没有别的意思，不由无奈地鼓了鼓白嫩的颊，他说:“我想听俊俊的故事。”

软软的声音传入耳中，龚俊怔了一下，看见少年一片绯红的侧脸，不由莫名地摸了摸头，笑着说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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