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个故事:青灯行

第九节:

这些年，易烊千玺时不时会来看看我，跟我说说话，但是我知道，这已是难为他了，不过大多时候，他就坐在一旁看着我养花，看书，休憩。我难得回应他几句，他似乎很是高兴，消了不少眉目间的冷漠。

有时候，易烊千玺会把奏折拿到我宫里批阅，我经常能看到他深深皱起的眉，易烊千玺可能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夫君，但他真的是一个好皇帝，勤政爱民，沥国图治，大易国比前先皇再世时更加昌盛。

可易烊千玺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咳的次数更多更久了，从前苍白的面色如今竟有了些灰暗，我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想要为他做上一碗冰糖雪梨，但终是忍住，我每每借着他微弱的烛光阖上眼，迎着第一抹晨曦醒来时，他早已离开。

傍晚，易烊千玺批复完最后一个奏章，走出了御书房，回寝宫的步子竟难得急促了些。他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袍，朝芍花林走去，我已经在了，他看着我，峨眉轻扫，朱唇点绛，这么多年，她好似一点未变。我面前摆着一张小案几，放着一壶桃花酿，看到来人，居然是浅浅一笑道:“皇上。”

易烊千玺身着常服，发髻未绾，只松松披散，忽然想起在北地那时，她为他绾发，他为她描眉，她便是像现在这些对自己笑着。

回过神，易烊千玺坐在我对面，我为他斟了一杯酒道:“这是我去年春天埋在地底的桃花酿，今日拿出来和皇上共饮。”易烊千玺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唇齿留香，我微微皱眉:“皇上不怕我下毒吗？”易烊千玺目光迫人，声音沉沉:“我知道你不会。”我笑了笑:“你总是如此自信，如此自信地算准了每一个人。”

易烊千玺心下有些异样，却又抓不住什么，他终是示弱，他不能再失去她了:“青行，往后我们放下过去，好好相守，好吗？”我开始笑，眼角笑出了泪痕:“放下过去，谈何容易。”

易烊千玺多想告诉我，早在芍林初见之时，我就已经走进他心里，可是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我嘴角流下血迹，他大惊，跑过去抱住我。

我看着盛放的芍花，喃喃道:“你算准了我不会毒害你，却没有算准我不会服毒，母亲走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我牵挂的了。”

易烊千玺想问我，我怎么会没有牵挂呢？他，还有我姐姐的孩子，他帮我找回来了，可易烊千玺来不及放了，我嘴角涌出的血越来越多了!

易烊千玺抱起我，急急地想往林外走:“青行，我带你去找御医，你不会有事的。”

我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碾压了，越来越虚弱，易烊千玺还是如初见那般令我心动呢，可渐渐地，他急切的脸越来越模糊，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的动作，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朵芍花，轻声说:“我送你一朵芍花，换你一句谎话。”我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说你对我是真心的。”

易烊千玺终是落下了眼泪，他颤抖地接过那朵花，哽咽道:“不是谎话，我爱你。”

我曾把你算计在你，权宜之计想要娶你，但你从来不是计划中非要不可的那步，我着了魔般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是自己干渴了很久的心告诉自己，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也不想要旁人，即使皇帝重新猜疑我，即使十年哭楚付出东流，只因七年前初见你送我那朵花开始，你就已扎根在我心里。

我也曾想保全万家，但是万家不放过我，只有我死，他们护的君主才能稳坐龙椅，为了弥补我犯的过错，我想护住万厉南，但是我没有料到万厉南会自尽。我后悔过这么多年自己的满心仇恨，可以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放弃，我就必须死，我的身体注定是个将死之人，可是因为你，我早已舍不得死了，这是我第一次不是因为恨而惧怕死亡。

我听不到他的解释和忏悔了，听到想听的答案，我笑着安心地闭上了眼，手臂滑落。

七年前初遇芍花林，我用一朵花换你睥睨一顾;七年后终于芍花林，我仍用一朵花换来了这句我此生都在挣扎的话。

夫君，你曾问我，若心脏了该如何？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一切追本溯源，只因一个爱字，故我想了很久，惟有爱，能够重还初心!

易烊千玺抱着我还温热的身体，跪在地上悲恸大哭!

在我去世的第二年，易烊千玺也相继离开了人世，将皇位传给了先皇最小的那个儿子，他和我合葬在了一起，葬在一处长满芍花的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