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个故事:青灯行

第七节:

皇帝开口:“来人，宣镇国公速来觐见!”

行至西京，城门紧闭，城墙内外俱是兵队，我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却是不敢置信我心中所想，我知道易烊千玺心中有仇恨，但是这几年在北地，易烊千玺对我的宠爱，让我一度以为他愿意为了我放下当年的事，余生和我一起厮守在北地，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这北地，怎么可能困得住他这头沉睡的雄狮呢？

万厉南从未想过，自己再见父亲和哥哥，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两军对垒，剑拨弩张，城墙之上镇国公看着这个身穿银甲，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万厉南看着年过半百却依旧威严的父亲，心中酸涩难当:“父亲，您……守不住的……”小时候，是父亲第一次教他拿起了银枪，告诉他男儿志在保家卫国，维护明君。这么多年，他一直将父亲的这句话奉为信仰。镇国公的声音不怒自威:“战场无父子。”

我在车上听到父亲中厚的声音，不自觉红了眼眶，我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一仗若是打起来，我的家，便再也没了!

易烊千玺下了马车，脸上俱是寒色:“镇国公，这仗打起来不过是百姓受苦。”镇国公质问:“若你真的为百姓着想，又怎会逼宫篡位？”

易烊千玺掩着嘴低咳了几声，神情似乎有些疲惫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万厉南的肃容上，是难有的哀切:“父亲，为了百姓，为了青行，您降了吧。”

父亲良久未说话，我出嫁那日他便告诉过我，若有一日易烊千玺谋反，我万青行便是最大的乱臣同党，镇国公府不会保我，父亲是以一个将军的身份告诉自己，如今马车里坐着的，早已不是自己的孩儿，他不能对不起自己身后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他们会理解的。”

我听到父亲说这句话，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那日短暂的宁静交锋后，易烊千玺将我安顿在西京郊外的一处小宅子里，临走前我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保住我父亲，好吗？”

易烊千玺没有回答，目光沉静，我看看他，看着这个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的人，风霜冷冽了他的眉目，时光雕刻了他的风骨，我为了他忤逆了我的父母，背弃了家族也要嫁给他，究竟值得吗？

良久，易烊千玺叹了口气，抱了抱我后便离开了宅子。入夜，我心神不宁地坐在房内，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直到心儿哭着跑过来对我说“镇国公没了”时，我如遭盾击，一下子没了力气，昏死过去……

城门失守，镇国公不得不率军退至宫门，易烊千玺再见镇国公的时候，眼前竟浮现我低低哀求他保全父亲的模样，易烊千玺苍白的面色衬着今日这轮孤月，竟比修罗还阴狠几分:“别再挣扎了，我不想青行更恨我。”

镇国公郎声大笑，看着眼前这个阴狠的男人，咬牙切齿道:“易烊千玺，你逼宫篡位罪不可恕，我万家男儿从不懂不战而投这四个字。”然后他猩红的目光又转向易烊千玺身后的儿子，眼里满是愤恨:“厉南，老天不会饶怒你的。”直到此时他都不明白，易烊千玺给儿子下了什么蛊，竟让儿子背弃皇上背弃家族，帮一个乱臣逼宫。

万厉南沉声:“父亲，我们不过各自为主。”曾经最亲近的家人变为敌人，万厉南不是没有挣扎痛苦过，但是为了这条路，他和易烊千玺已经痛苦了十三年，万家只有他一人知道，十三年前那场刺杀究竟是何人所为，易烊千玺不是篡位，真正谋权篡位的，是他的父亲不惜舍命保护的宫中之人!

镇国公一声怒喝:“多说无益。”身后御林军和易烊千玺身后的五万大军随即厮杀，可这区区御林军怎能敌过这五万茹毛饮血的边疆战士，不消一会儿便节节败退，乱军之中，镇国公被身砍数刀，用最后的力气拉起了一支箭，即将放箭时，一支铁箭先于他端端冲破人群，刺入他的胸口，他转头便看到乱军丛中，万厉南举着弓箭，他就这样双目血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天微微亮时，御林军溃败，惨如蝼蚁，宫门失守，易烊千玺穿着一袭黑色狐袍，迎着晨曦，一步一步，踏入了大殿，龙椅之上，坐着的正是他的兄长，当今皇帝。

皇帝看着逆光而来的易烊千玺，竟似意料之中，微微一笑:“你来了。”易烊千玺的声音却冷如寒冰:“这个位置，我让你坐得够久了。”皇帝回答:“是啊，够久了。”

十三年前，他偶然在父皇的御书房里看到了那道废太子立新储君的圣旨，愤怒过后便是杀机，他趁着父皇狩猎，派人伪装成辽寇，刺杀了父皇和易烊千玺，父皇死了，弟弟残了，他登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可这十多年，他真的开心吗？不，午夜梦回，父皇骂他孽子，母亲眼神中对他的责恨，他对易烊千玺的畏忌和猜疑，让他终日不得安宁，易烊千玺用了十三年，在他彻底以为已将他羽翼折断时，对方却给了他致命一击，最后他还是要死在易烊千玺手里……

皇帝眼角含泪，竟是笑着愤愤地说:“百年以后，史书只会记载你易烊千玺逼宫篡位，谁会知道当年我也是走着这条路上来的呢？十三年前，我就不该留你一命。”

说话间，易烊千玺的匕首划入了皇帝的脖子，一道血痕涌现:“所以，我不能和你一样。”史书记载，后人评判，他易烊千玺何时会怕了这些虚名，皇帝微张了嘴，终是什么也说不了，死在了他爱了一辈子的龙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