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雄关漫道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7月10日中午11点，伴随着火车沉重的轰鸣声，他再一次开始了南下漫长的征程。抵达梧州后，已是第二天下午时分，他直接在广宇东侧的民顺旅馆开了间房，进入房间倒头便睡，因为站票实在是太累了。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他醒了过来，透过窗户发现董明杰家的窗户正亮着灯，可惜角度太偏，看不到窗内情景。于是他赶紧起床洗漱一番，赶到了广宇楼下。此时窗内正亮着盏台灯，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正伏在窗前书桌上写字，依稀可以分辨出是董明杰身影。而她又在写什么呢？小说？还是日记？如果是小说的话，两人间的故事虽然略显平淡，不过胜在独特，略加改动的话，倒也值得一看。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好一点？毕竟对方可是要记录在案的。

窗内人影仅出现了一会儿，就消失不见。而他也醒悟过来，该打电话给对方了。拿出手机拨了董号码过去，却惊愕地发现此号码已经停机了！可之前发信息的时候，还会传来短信报告显示已发送呢？

尝试发了个信息过去，仍然很快传来短信报告。如果号码已停机的话，应该显示发送失败才对。难道她的手机有什么特殊功能，可以拒绝来电并保留收发短信功能？还是移动公司内部有人？他无从知晓。但只要对方能收到信息就好了，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在楼下徘徊了两小时，见无人接应自己，想来对方应该不用自己站点了，于是又回旅馆睡觉。睡到半夜醒了过来，发现已是午夜两点。街道静谧无人，透过窗户往外望，发现董明杰家窗户依然亮着，令他甚感奇异，于是穿好衣服来到楼下，想一探究竟。

过了半晌，窗内出现一人影，往下看了一眼，就消失不见，随后窗内灯光也被熄灭。可能是她不习惯亮着灯看自己吧，会看不清楚，或者，想让自己在楼下陪伴着她入眠——原昊凡痴痴地想。此时经过数小时的休息，他的精气神已经恢复，很想再为她热舞一曲。在京城的那段时间，他又学会了几种新的舞步，还是魔兽世界人物那种热情奔放型的，眼下四顾无人，正好可以展示一番。于是他渐入佳境，跳起了踢踏舞。可惜鞋底太软声音太小，很快他就体能耗尽，坐在草坪围廊上微微喘气。

转眼间日已三杆，街道逐渐喧哗，他也有了些困意，于是吃过早餐，又回到房间休息了去。直到晌午时分，想着时间不能这样浪费，于是又跑来广宇楼下站点。站了有约莫两小时，他也热得浑身出汗，终于发现家里的窗帘拉开了一半，似是一种奖励，令他兴奋不已。看来今天的站点工程已经圆满结束，明天再站到窗帘全部拉开，自己就可以见到董明杰了。心中兴奋的他，便跑去附近吃午餐。

吃过午饭回来，发现窗帘又给拉上了，他的心情也瞬间跌入谷底。看来站点还是不够啊……得站到窗帘全部拉开才行。于是他继续在楼下徘徊了起来，这次他站点得很认真，并且很享受。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令他分外舒适。只是牛仔裤有点偏长了，为了所谓的形象面子，害得他浑身都湿透了。而且一直站到晚上，也只见窗帘重新拉开了一半，没有继续往外拉。破坏永远比创造容易啊……看样子，只能寄希望于明天了。

第二天他穿了一条迷彩马裤，以及伴随了他两年的阿迪达斯运动鞋，上身穿了件杰克琼斯的蓝色T恤，上面印着个眼球疯狂外凸的独眼怪物，在开着小车狂飙，很是桀骜不驯的样子。可惜站点到中午时分，天空忽然下起暴雨来，电闪雷鸣的甚是吓人，将他给淋成了个落汤鸡。

但他却并未离去，趁雨势渐小时，便在雨中踢踏着玩起水来。在此期间董明杰家窗帘一直紧闭，偶尔会轻轻掀开一点，随即又很快拉上，令他犹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十分辛苦地在楼下站点了一整天，连午饭也没吃，窗帘终于拉开了一大半，依然算是功败垂成。不过在傍晚时分，他忽然间想到马裤也有点偏长了，应该穿成短裤才好，这样就可以充分吸收太阳能，晒成古天乐那样的古铜色肌肤。于是他将袜子往下拉了拉，又将裤腿卷了卷，T恤的袖子也扯上了肩膀，以图曝晒面积更大一些。而董窗户后的窗帘，似乎也得到感应，往外拉了拉，像是对他的肯定。这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第二天好好好晒一次太阳，从而获得像阳光一样的能力。

于是他立刻跑到广宇附近的两广市场，买了双耐克蓝色半透明人字拖，以及黑色背心和一条阿迪达斯的黑色超短运动裤，准备第二天大晒一场。另外他还买了一条蓝灰色的平角裤，初看起来像是运动裤，因为跟阿迪达斯一般大小。可是回去一穿才发现，这是广西特色的老年家用平角裤，实在太难看了只好收起来备用。

第二天的7月14号，阳光灿烂，万里无云，通过日历百科他已经得知每月14号都是情人节，而当月的14号正是银色之情人节，象征着天地同色共浴水光。这一天他穿上了昨日新买的衣服，开始在广宇楼下享受起日光浴来。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肌肤也逐渐由白皙转向黝黑。因为穿着衣服，形成了纹身一样的图腾。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别人重塑容貌，如同新生一般，甚至很多地方褪了皮，长出新的肌肤来，让他感觉自己与董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像是由她亲自塑造的一般。

兴起时，他甚至脱下背心，卷起本就已经很短的裤管，无惧旁人异样的眼光，全力塑造起新生的肌肤来。然而站了一整天，终于等来那扇窗帘全部拉开时，他却很快发现隔壁另外一扇窗帘，也就是有窗台的那扇，轻轻地拉开了一小缝……

看来只是成功了一半啊…这两扇窗户，一扇像是留给自己房间的窗户，另外一扇像是她闺房的窗户。现在进度只是打开了自己的心门，还差对方的心扉需要轻叩…

他这般胡乱想着，黯然神伤地返回房间睡觉。可当睡到午夜时分，忽然被一阵刺痛惊醒，他打开灯对着镜子一瞧，发现肩膀处长满了数个大小不一的水泡，最大的能有四五厘米见方，触之疼痛难忍。腹部通红一片，也长有一些小水泡，甚是吓人。脸上有些地方正在蜕皮，黑白相间的很不好看。阳光毒辣，此言非虚啊，可惜已经来不及，只能擦一点风油精缓解疼痛了。他艰难地穿好衣服，来到广宇楼下，望着两扇窗户出神。

两个房间，一阴一阳。阴阳难济，有家难回。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命运多舛。自己都成这样了，为何她依旧如此狠心？十分不甘地寻找董明杰踪迹，竟忽然发现这两扇窗户旁边另一扇朝南的落地窗户，应该是客厅的玻璃门外阳台，正在亮着昏暗的灯光，几支衣架随风摆动，引人遐思。

这应该就是董明杰家的客厅了吧？连接阴阳两间卧室之所在，以前从未亮灯过。不知她平时都穿什么衣服，会将衣服挂在阳台上晾干吗？伴随着飘渺的思绪，他在草坪边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第二天的朝阳。

当阳光洒落大地时，他没有再疯狂地汲取太阳能，而是隔一会就躲在树荫下踱步休息，免得伤势加重。如此又行走了一天时光，肚子也饿得隐隐作痛，可那两扇窗户，却如同不受他的影响般，只是偶尔轻轻地开合，不明何意。

他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得寸步不离，断水断食，直至董明杰出现才行？如果她真的爱自己，不会坐视自己饿死在这里。如果她不爱自己，那么自己昏迷的那一刻，也就是这次站点结束的标注。

换个角度来说，男人的持久力十分重要，能为爱付出时间越久的男人，就越有魅力。而当他在站点时，也便是为爱付出的时刻。所以尽管方式有些迥异，但却无疑要深刻、梦幻许多。

于是当晚十点多钟，他找了家夜宵店吃了一大盆炒粉，随后就在广宇楼下站点起来。可惜刚站了一会，就困顿不已，毕竟连续站一整天不曾坐下片刻，那种煎熬是极为恐怖的。无奈他只好躺在草坪中，打算等第二天早上再实行站点工程。此时盛夏的蚊子很是凶猛，必须隔一小会就喷一次花露水，否则全身都是包。刚开始还被叮得很难受，不过习惯了以后，他也就跟蚊虫们和平共处了。

第二天的7月16号，早上天还没亮，他就爬起身来，徘徊于楼宇树荫之间，开始了自己的绝水大计。身上的水泡已经不那么刺痛了，但也逐渐长大了一些，随时有破裂的可能。当他站点到中午时分，忽然迎面走来一同龄女孩，长得很是清秀动人，手里拿着一大桶矿泉水，塞到原昊凡手中说：“我发现你接连好几天都站在这里，不管因为什么身体要紧!”随后匆匆离去。而原昊凡则愣在原地，自有一种别样滋味在心头。

此时他还真是口渴难耐，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喝水，阳光又这么毒炽，嗓子火辣辣的疼，分外难受。这瓶水或许是上天赐给自己的补给，又或许是董明杰派人送来的，自己似乎应该喝上一点？不过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忍住了这种想法，将矿泉水藏在冬青树丛中，继续徘徊着等待救赎。算起来，此次站点都已经五天时光，他实在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口中轻吟着战车乐队的歌曲小调，脑海浮现出董明杰那无暇身姿，一步一步地默默坚持着。

当他的耐力终于达到极限，于是又忍不住找出了那桶矿泉水，正踌躇着要不要喝掉时，忽然发现董明杰家次卧窗户旁的空调，居然开始运转起来，水珠顺着排水管滴滴滚落，晶莹剔透的分外诱人。记得年初那会这个房间还没有配备空调的，唯有主卧窗户旁配有一空调，但也不曾开启过。如今此房间配了空调，并且在这个时候开启，是否传递了什么信息？

经过一番推敲，他认为这是董愿意开门迎客的信号，毕竟女孩子不方便主动，需要自己登门造访才行。于是他给董发了一条信息说：“董，你房间号是多少，我该怎么去找你？”

回应他的，只有短信发送成功报告，而他也并不介意，信号传达过去就够了。稍微拂了拂身上的盐粒，就直奔广宇内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