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永远少年，但山城的夏天永远有少年。
尽情挥洒的汗水，肆意生长的梦想，他们的青春火辣而赤诚。
——题记
01.
宋亚轩第一次见到马嘉祺，是在深度发觉。
他从丁程鑫身后探出头来瞧。来人又瘦又高，面容干净清秀，总爱穿白色的衬衫。五官称不上惊艳，却是越看越觉着漂亮的面相。
经纪人介绍说，他叫马嘉祺。
马嘉祺…真是如人一般干净温柔的好名字。
宋亚轩躲在远处，使劲掀开眼皮儿瞧他。无意间看着看着就心生欢喜，觉得这人站姿挺拔得像棵小白杨。
马嘉祺像是苍劲的竹，躯干有节，在这片看不见光的斗兽场中蓬勃生长。一身铮铮傲骨不肯弯下，背光且逼仄的练习室内，他高高地挺起腰身。
少年人的心事缱绻，偏偏又衷于真性情，五成喜欢都恨不得挂在嘴边招摇过市。
可每逢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下去。好似这人从不开口，没能被什么勾了魂。
趁他出神遐想，马嘉祺不经意扫他一眼。
宋亚轩好像一直未曾抬头，又好像一直侧目看着。一眼就惊鸿的少年郎风度翩翩，眉眼方才舒展，柔和间带着疏离和青涩。
白净的面庞像极了影片里的小瓷娃娃，眼睛如同林间的鹿，清澈透亮。没有同龄人的心气焦躁，他只是安分地坐在远处，放任自己的思绪进入空洞无边的河。
微微一笑，马嘉祺正欲收回目光，却突然听见有人同时点到了他和宋亚轩的名字。
声乐老师塞来两只话筒，用手擦擦布了一头的汗。弯身去给风扇插电时，他含糊不清地询问你们会不会唱情歌，下周路演要有。
老旧的风扇插上电，开始滞滞扭扭地转。扇叶间都是尘灰，铁制的防护网上遍布深棕色的锈。
宋亚轩也含糊地应了一声。风扇仍旧吱呀作响，却未影响少年明亮好听的声线。
“我会王菲的。”
马嘉祺的心一滞，片刻的静止后又以迫切的欢喜狂跳起来。
他定定地回头望向他，彼此视线交汇，无名的情愫快速蔓延。从扇叶间奔逃出来的风吹起他的刘海，清清凉凉拂面而过。
“我也会。”
马嘉祺笑得温柔。
日久，两人的关系急速升温，宋亚轩拘谨的神色渐渐变得放松起来。总对着马嘉祺笑得开怀，圆圆的杏核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线。
两个人的练习室，没有风扇和空调，只有一把吉他、两只话筒和破破烂烂的小音响。
宋亚轩扭开音响，接上话筒的插头。红色的橡胶圈儿绕在插口上，与音响上黄蓝色的橡胶圈对接。二者相贴合，随机立刻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马嘉祺敲了敲话筒，一阵刺耳的嗡鸣突然传来，让他险些将其丢到地上。
二者对视一眼，待声波渐渐平缓，不忍笑出了声。
“我可以叫你阿宋吗？”
河南人都是阿字带头才觉得亲。
马嘉祺把话筒举到远处，以一种有些呆笨的姿势站在宋亚轩身后，等他的答复。
少年不疾不徐地拿起话筒放在唇边，任身后的人心气焦灼地等。
半晌，宋亚轩含着笑意回头。
“好啊。”
“小马哥，《仍是旧句子》你喜欢吗？”
宋亚轩低头耍手机，把蓝牙连上之后又抬眸望向马嘉祺。
那人拿着话筒笑得眉眼弯弯，虎牙外露，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
阿宋，小马哥。
“可知热诚是那么美，曾在往日往昔少年时，没有封锁了的笑面。”
殊不知，一语成谶。
02.
一个月的磨合后，二人方才开始练习。
外人说宋亚轩内敛安静，胆小怯懦。
朋友称宋亚轩文静可爱，爱笑讨喜。
熟人道宋亚轩活泼开朗，敢爱敢恨。
千百个人，千百种面，千百个宋亚轩。
马嘉祺呆呆的望着眼前人，好似一切与他无关，与闪着淡淡光芒的宋亚轩无关，与这个美好安宁的世界无关。
可知热诚是那么美
曾在往日往昔少年时
没有封锁了的笑面
齐渡过多少
几许事情亦会改变
少年唱的如痴如醉，歌声百转千肠，兜转流连世间美好。青春年少有志轻狂，少年人放开脚步恣意朝闪耀的光芒狂奔。
一路同舟共济，欢笑流泪交织，雷雨电掣击不断船桨和桅杆。漂泊十余载，再度上岸却早已不见身边人。
每一分叮嘱 带出祝福
暗声祝祷百千句
无论要往那里 都紧记着你
默默静卧在心里 作伴呼应
夜莺的歌声婉转添长恨，凄惶之感催人泪下。宋亚轩闭着双眸，任思绪飘零，在歌声中绽放。
那么祝你前程无忧，万事胜意，武运昌隆。
一句句字如烙铁，如泣如诉，印在马嘉祺心上。
空灵的调子在人耳边打璇儿，声音干净清澈，是不带一丝杂质的美。
闻者听得痴了。马嘉祺伸出手，覆上跳得飞快的心脏。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干干净净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刘海快要遮挡住双眼，白净的肌肤像极了玻璃牛奶。
好像空气没有那么闷热，设备没有那么简陋，好像他不再是方才畏畏缩缩偷看他的宋亚轩。
他穿着一席简单的运动服，此刻只拥有一只老旧的话筒，一个破音响和单调的伴奏。
不。
他拥有世界、梦想、夏天、热血。
还拥有马嘉祺的爱意。
03.
他们的宿舍被分配到洪崖洞对面，与嘉陵江相隔并不远。
刚刚集结完毕的二代练习生，带着一腔热血的梦想和闯劲，努力拼凑成理想中完美重庆夏季的模样。
出租车上，宋亚轩趴在床边向外望。
一路的火树银花夺目辉煌，点亮了重庆的夜，处处愉悦且荣耀着看客的灵魂。
马嘉祺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
也许是小孩看得太认真，玻璃一样的眸子里映得流光溢彩，像颗被向往和憧憬包裹的宝石。
马嘉祺动作一滞，举到一半的手被慢慢收了回去。
他偏过头去看另一侧的街景，好似一切从未发生过。
“小马哥，我们是练习生对吗？”
宋亚轩拉下口罩，回头望着他，笑容粲然。
马嘉祺微怔，挑眉，笑着说对啊。
小孩一听，立刻兴冲冲地调整坐姿，转向马嘉祺乖乖坐好。
“你说，我们会一起出道吗？”
十四五的小男孩还没经历过变声期，现在的声音未免带有些幼稚的奶气。
他猜，宋亚轩来到重庆，只带了他自己和一颗心。
一颗炽热的心，纯白的向往同他一般不染世尘。
“…会。”
马嘉祺犹豫了好久，声音却低沉而坚定。久到宋亚轩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久到司机师傅已经串了两条街，久到小孩眼里的琉璃灯火快要散尽。
宋亚轩盯着他看了许久，似是在找寻什么欺骗他的蛛丝马迹。
他的小马哥成熟通透，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和贵气在张扬。从头到尾好像无处不彰显着他的养尊处优，就连看事情的角度也老练的如同成年人。
小马哥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就做什么。
马嘉祺冲他咧了咧嘴。后者立刻执拗地别过头去，藏起羞红了的脸和满目星辰。
相信童话有什么不好。
终究是小孩子。
04.
路演安排在星期五练习生录制前，磁器口附近，正是人来人往的好地儿。
宋亚轩的脸色惨白，手心被冷汗浸湿了数次。帽檐被他压到最低，站在马嘉祺旁边不住地打着冷颤。
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状况。
马嘉祺伸出手臂把他揽在怀里。环顾后发现四处关切的目光中并未夹杂名为疑惑的情感，戒备的狐狸终于顺下毛来，拥抱受惊的兔子。
“怎么了？”
马嘉祺语气温柔，声音低沉而好听。他对他轻声耳语，宋亚轩的嗓子微微有些哑。
宋亚轩笑得无奈，惨白的面色让他看上去更加脆弱易碎。
“我害怕被人围着唱歌。”
后者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
只好轻咳一声，手从他单薄的肩上滑下，停在手腕处。
然后，轻轻拉住他的手。
宋亚轩神情恍惚，依稀记得心快要冲出胸腔，声如击鼓阵阵。
涨红了的脸藏在口罩下，外人看不清神绪。
马嘉祺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低下头，声音很轻。
“有什么好怕的。我陪你一起就是了。”
那年，重庆的夏季很热。
手电筒的光很亮，像一根根应援棒闪耀银光。
可知热诚是那么美
曾在往日往昔少年时
没有封锁了的笑面
两个少年把自己唱得心肠动荡泪眼汪汪，相视，宋亚轩强忍住了想要扑进马嘉祺怀里的冲动。
马嘉祺你懂吗。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宋亚轩的眼底饱含泪光，模糊了一切复杂的情绪，却让马嘉祺看不真切。
似梦似幻。
05.
正逢假期，宋亚轩拉着马嘉祺来到嘉陵江。
嘉陵江边的灯火向来阑珊不已。光怪陆离让人感觉似是非留人境，入目皆是夺目光彩，水面波澜荡漾起的都是一阵阵的柔。光影斑斑驳驳碎在江流里，入目皆璀璨。
有有人在栏杆边上拍照。那样别具一格的葳蕤灯光，只是入景便似入了画。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一眼万年的，惊心触目。
宋亚轩掏出手机来左拍右拍，拍全景的时候整个人像傻子一样来回摆，拍了好几次镜头都不动，到最后才发现是忘记按拍摄键了。
马嘉祺偷瞄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秉承着假公济私的精神，想光明正大却还是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来对着他照了两张。
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光影重重叠叠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色的神。
宋亚轩长得很惊艳。白白净净的，鼻梁很挺，眼睛又大又亮，符合当代年轻人的所有审美标准。
也符合了他的审美标准。
马嘉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快速打开微博刷新了一番。
确认平安后，见宋亚轩伏在栏杆上久久不动，便也好奇的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小马哥，我们在这三年了。”
宋亚轩突然开口，背对着马嘉祺。
后者一时有些诧异，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人生里最好的几年都在这里了。”
他抬头望天，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见什么星星。
童话里，不管主角还是配角，抬头望天的时候总能看见星星的。
提着灯，照亮旅人归家路途的星星。
怎么到他这里就没有了呢。
马嘉祺张了张口，却终是没能发出单个音节来。
“或者，都在你身上了。”
宋亚轩喃喃，话语声被江边的碎浪卷入水中，不复踪影。
你敢在镜头前面吻我吗？宋亚轩想问。
踌躇半晌，他轻叹了口气，又撑起那副灿烂治愈的微笑。
“小马哥，我的青春可能都废掉了。”
06.
转眼匆匆又几年，人事变迁，十八楼的人来了又走。
纷纷扬扬的绚烂礼花，漫天飞舞的反光金片，喷涌而出的激光灯柱，热情洋溢的粉丝。
煽情的读信环节，碰拳而后迸发的呐喊，发自肺腑的喜悦和激动。
台风少年团出道那天，宋亚轩哭得像个泪人。
马嘉祺把他抱在怀里哄，轻言细语的。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他的背，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眶也泛红。他发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宋亚轩当成小孩了。
宋亚轩的抽泣声停了一会，委屈巴巴地抬头看他，眼眶红的像只兔子。
“你说了我们会一起出道的。”
马嘉祺动作一僵，抿着下唇叹了口气。
成年人的童话读本永远没有销售额。
没有人相信童话。
十个人，怎么可能完完整整。
他斟酌半晌，刚想开口道歉却听见宋亚轩因把头埋在自己衣服里才显得闷里闷气的声音。
“虽然很难过，但是……”
“你没有骗我，我好高兴。”
……
这次，马嘉祺呆住了。
07.
没有掌声，没有鲜花，没有要开万人演唱会的团体。
时代少年团在一片唏嘘声中横空出世。
“时代少年团队长——马嘉祺！！”
主持人的报幕声慷慨激昂，舞台的聚光灯收集成一束砸在他身上。马嘉祺被晃了一下眼睛，觉得面前一片的白有些刺眼。
他想回头去看宋亚轩。
倏地，镜头凑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接过主持人的话筒。组织好满脑子凌乱的词汇，斟酌着开口。
“非常感谢大家……”
宋亚轩有没有哭。
“对我的支持。”
宋亚轩会不会难过。
“我以后一定……”
他会不会为他骄傲。
“担任好这个职责。谢谢。”
七个人把手放在按钮上的那一刻，面前的一切突然与不到一年前的画面重合。
金色的亮片在反光，聚光灯刺眼十分，粉丝们的灯牌五颜六色。
那一刻，马嘉祺偷偷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宋亚轩。
他的小孩很淡然地站在那里，望向地面的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可被观察出，可笑又可悲。
他的面容成熟了许多，可依旧好看的惊人。
他明白。
他长大了。
那晚，马嘉祺没有再替宋亚轩擦泪水。
最爱哭的人没有哭。
他坐在房间里无言，宋亚轩仅与他一墙之隔。
可他们双双无动于衷。
马嘉祺拿手护住头，却无济于补。少年的冲劲一时开始顶撞，他发狠地甩开房间的门。
巨响惊动了楼层内的所有人。宋亚轩率先冲出门来查看，原本慌张的神色却在对上马嘉祺通红的眼眶后莫名退缩起来。
马嘉祺狠狠地吻他，把他拥进自己怀里，用力地禁锢着他。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他融进骨血，或化为一颗心脏与自己永生相伴。
宋亚轩措手不及，想挣脱却错失了最佳时机。只能任马嘉祺发狂的夺取自己，发泄他常年来积累的幽怨和不满。
他懂的。
他的小马哥成熟通透，一定活得很累吧。
宋亚轩任眼泪决堤，泪珠擦过唇边。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把马嘉祺推进了房间里。房门彻彻底底地关上，马嘉祺拉着自己滚落到床边。
多可悲。
宋亚轩闭上眼，轻声开口。
“马嘉祺，你会后悔的。”
08.
八年后，戛纳电影节。
巨星云集，马嘉祺挽着他亲爱的太太周转于人群之间。他眉宇间少年英气不减，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世故与凉薄。
宋亚轩拿着红酒，在镶嵌在钻石框架的落地窗边向下望去。
这种危险的高度能让人在半空就致命，毫无挽救的机会可言。
正出神，他却敏锐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转身，微笑，抬眸。
好像电影的节奏都慢了半个八拍，两个主人公再度相遇，原本彩色的胶卷却被人替换成了黑白的录像带。主角的动作一帧帧定格，一举一动都被看客有心收入眼底。
马嘉祺的太太笑得得意，蓝色妖姬一般的魅惑动人。娇艳的花瓣丝毫不收敛，把握每一种机会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风韵。
宋亚轩冲她笑着点头，同时也望向那人。
马嘉祺同样端着一杯红酒，二人目光交汇，霎时剑拔弩张。
硝烟弥漫间，宋亚轩率先退出了这场闹剧。
“很高兴认识您。”
宋亚轩笑着举了举杯，不等马嘉祺发话便仰头一饮而尽。
他宁愿坐在观众席，当一个看客。
09.
当晚，最佳男主角得主宣布。
马嘉祺在镜头前笑得春风得意，金马奖奖杯捧在怀里，一如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他早就不再磕磕绊绊，不再浮想联翩。
同时，高层影厅下发现一具坠楼男尸。
经查证，死者身份为当红歌手宋亚轩。颁奖典礼进行到尾声，全场欢呼之时便离席来到天台。
无人知晓他为什么会参加影视圈的晚会。
也无人知晓他深爱了很多年。
“小马哥，我的青春可能都废掉了。”
“…你没有骗我，我好高兴。”
可知热诚是那么美
曾在往日往昔少年时
没有封锁了的笑面
10.
“影厅高层外发现一具坠楼男尸，经查证，死者身份为当红歌星宋亚轩。”
“死者手机里录有一顿音频，为死者清唱的《仍是旧句子》，原唱王菲。”
“为何死者会出现在影视圈颁奖宴会，是否得到主办方邀请，还有待考证。”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随后如同岩浆爆发后的死寂，一切生命都没入泥潭，万劫不复。
11.
少年已经无法再继续肆意体会他的青春，
但是他留下的痕迹却永远成为了她们的青春，
也是他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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