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很爱我很爱我的人。
源于我爸是个混蛋,他家暴我妈,最后进了牢。我妈也跑了,只留下我和奶奶。我大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孤僻,不爱讲话,不合群——这大概就是我的标签。
他们不想和我打交道,我也不屑于和他们做朋友。
他们在背后议论着我的家境,唏嘘我的经历,最后以各种理由来嘲讽我。
我疲于反抗,能躲则躲。
我记得那是一个晴天。
我坐在临窗的位置,撑着脑袋看着新转来的他。
很耀眼,就跟那天的阳光一样。
班里的空座只剩我旁边的一个,他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的同桌。只是那天我太困,连他的自我介绍也没听见。
我和他很长时间都没说过话,我知道,关于我的传闻在一个星期内就会使他对我敬而远之。
混混又把我堵在了门口。
当我以为今天又要不好过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个拐角冲出来,拉着我就跑。
我当时只觉得他疯了。
跑远了,他和我一起停下来坐在路边。
他大笑着对我说好爽,我低头不语。
“啊……我是夏立,你的……同桌。”我点点头,表示我认识他,“陆深。”
那天我在路边坐了很久,看着夕阳一点点挣扎着,最后被夜吞噬。
他也没说话,只是陪着我坐着。
那之后,我们就算认识了。
夏立人缘极好,成绩也好。我一辈子都没想过这样的人和我会有什么关系,和他的交情也止于那天他救我。
期中考完要调座位,我以为我又可以一个人坐在末尾时,他却拒绝了老师调座位的建议。
“坐这里很好啊,陆深成绩好可以帮我进步。”他笑嘻嘻的解释着,老师便也同意了他继续坐在我旁边。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这人绝对是疯子。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过头看着我说:“别这么瞪着我,我说的实话。”
我依然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不再解释,只是笑。
之后他就出现在我生活的各个角落。
夏立是个话唠,上课讲话最多的是他,体育课上跑的最欢的也是他。
“陆深我跟你说个特别好玩儿的事。”“我觉得食堂阿姨的帕金森综合症应该治疗一下。”“啊跑步好累啊,陆深给我靠会儿。”……
我偶尔回两句,他也会叽里呱啦地和我聊上半天。
有次他讲了个什么事,我笑着说他是傻子。
他好像有点惊讶我竟然笑了,也跟着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凑近。“你刘海好长啊,我都看不到你的眼睛了。”他说着拨开我的刘海。
“哎眼睫毛好长,眼睛也好看,就像……”
我拍开他的手,别过头。
“像有星星一样。”我听到他小声说完了后半句。
我开朗了一些,和他的关系也日益变好。
好到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开他的玩笑,也好到忘了我曾经是一个人。
不记得是哪天放学,我和他值完日,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他拉住我的手。
我转过头听到他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无法消化。
“我……我没想过别的关于你我之间……我就是……我……”
沉默。
“我明白。”他点头,松开手,离开了。
我愣在教室,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他像没事人一样跟我说着话,我却恢复了沉默。
我又重新成了一个人。
我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受,奇怪,以前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节体育课上的太阳很辣,我坐在站台上,看着他们打篮球。
太阳的白光照的人眼睛疼。
他丢下篮球走过来,和我并肩坐着,挥舞着手臂向我说着篮球赛。
太阳真的很毒,他站在太阳下,炙热的像白日梦。
我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好像他会突然消失,梦会突然醒来。
我握住他正在描述球赛的手臂,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夏立,我喜欢你。”
他愣了几秒,然后反手握住我的手。
“好。”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不得不说有个人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后来毕业了,我们读了同一所大学,开始步入社会。
我仍不太爱讲话,但也交了朋友,有了喜欢的工作,慢慢体会爱。
我才知道人原来可以这么快活。
他带着我慢慢走入这个美好的世界,我们一起看过很多次日出。
我喜欢看着太阳一点点从地平线跳出来,然后整个世界变成温暖的黄色。
我不怕告诉别人夏立是我的男朋友,身边相熟的朋友都知道。
因为他是我最爱的人。
七年之痒度过了,可是梦就要醒了。
他得了癌症。
等查出来时,已经是恶性了。
我陪他做化疗,做手术,可都成了徒劳功。
看着病房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的他,我心疼的想哭。
医生说他命不久矣。
我陪着他说话,说了好多好多话,这些话都是他对我说过的。
我也知道这是不可扭转的结局。
我依然陪着说他说话,即使他已经不能说了。
他就听我说,说到感兴趣的地方,他就笑着点头。
我陪他说到了生命的尽头,说到看着心电图变成直线。
眼泪才突然而至,我也突然意识到,梦真的醒了。
朋友问我的情况,我笑着说人生无常。
可无数个夜晚我惊醒后脑海里只有他时,我才知道我多舍不得。
曾经我有个很爱很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