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又年.“我认为，批改折子的时候，光线应该再明亮一点，你觉着呢。”
裴又年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如果看到金俊勉这个时候正好在忙活，那么她绝对不会去打扰对方，也不会说什么叨扰对方的话。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就在他的身边，也绝对不会多说半句话，反而是会更加的沉默一些，安静的有时候甚至是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出现。
或者是帮对方泡茶，又或者是简单的整理书卷。
自然了，他身边的小厮对她防备的厉害，金俊勉对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与此同时的是，金俊勉对别人也是这样淡淡的感觉。
他就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
一点点的渲染着人。
轻揉慢捻的捏着毛笔批阅奏折，亦或者是府邸里来了大臣商谈重要的事情，看到她的时候也都不免愣住。
金俊勉也只是有片刻的不适，很快他就能嘴角漾着淡淡的笑和别人解释她的身份。
就仿佛在他的眼里，裴又年的身份和别人是一样的。
是的。
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好的，的确。
但是，也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事情其实是不怎么好的，即便是再如何心绪平淡的人对待自己重要人的时候也会多多少少出现一些额外的附加反应，即便是讨厌的人，亦或者是愤恨之人，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额外的情绪……可是金俊勉……
太淡然了。
可是这种淡然却又不是那种冷冷的淡然，而是那种带着淡淡疏离的感觉，他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更别提对裴又年的感觉了。
这样就让她觉得这次的攻略有些无从下手。
因为当你甚至连一个人的情绪起伏都判断不清楚的时候，这个时候往往其实就很危险了，你掌握不到他的情绪起伏，就很可能意味着你的任务有失偏颇。你就没有办法做出争取的应对。
更别提，你的任何攻略点都无从找寻。
就像是你是一个矛，而对方是一个毫无破绽的盾，你任何的攻击都能被他恰到好处的化解掉，甚至是最后对方反而还能说出你的不是来。
柔软于此，包容性于此。
裴又年只能如此评论金俊勉这个男人，静若处子。
重重的一圈击打在上面，也就像是软乎乎的棉花糖一样陷在里面出不来。任何的攻击力为零。
一次。
两次。
三次。
Game Over.
虽然这么比喻也是有失偏颇，可是除此之外，裴又年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比喻了。
裴又年暗暗观察了对方很久。
可是每次即便是有什么让他束手无策的事情，对方也只是勉强扯了扯自己的唇角，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裴又年觉得自己现在面临着一次巨大的危机。
见对方听到她的话也是不为所动，她不由的眯起了眼睛，索性躬身上前，凑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弯腰伸手将对方手心里面的书籍给扯了出来。
甚至是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他手边的砚台，顺带着黑色的墨汁也点点的飞溅而出，星星点点的印在了她的手腕上和衣袖上，还有他始终洁白干净的袍子上。
如果这样的巨大动静金俊勉依然没有反应的话，裴又年只能拍手为对方鼓掌叫好，可是他并没有，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金俊勉终究是舍得将自己始终黏在书籍上的目光和挪开了来。
可是黑瞳之中带着几抹幽幽的锋芒，他不由的微微皱起了自己的眉头，甚至是在对方莫名其妙笑着看他的时候，他俨然能平静的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慢慢悠悠的拿开。
也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只是用有些控斥的眼神那样看着你。
可是裴又年却也毫不示弱的迎上他的双眸。
寂静的空间之内仿佛死死的沉寂了下来。
就像是空气都凝滞了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可是周围却又漂浮着点点说不出的诡异之感。那感觉让裴又年不由的抿唇朝他微微一笑。
良久，他默默的低头，抬起胳膊熟稔的捏起旁侧的布，然后在她灼灼的视线之中，慢慢的擦拭起来自己桌子前被黑色墨汁给打乱的桌子。
金俊勉“又是哪个厨子惹了你生气？”
前天她这样把书从他眼皮子下抽开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场景，只不过用的是这个理由，稍稍奏效之后她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对待他，却发现简单粗暴可能更适合对方。
裴又年.“那倒不是。”
裴又年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将自己掌心的那本书随手放在了桌角，
裴又年.“这样的书得亏你能细细的看下去，也不怕伤眼睛。莫非着上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听到她这么说，金俊勉不由的微微勾起唇角，有些暗淡的光晕之下眉宇之间隐约流光溢彩，狭长的双眸瞥了她一眼，
金俊勉“唔？秘密？”
倒是有一丝的兴味一般，
金俊勉“你倒是猜猜看。”
裴又年微微一愣。
今儿太阳当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用一种十分恐怖的眼神看着对方，仿佛自己在看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而很显然的，金俊勉被对方这样的眼神弄的有些莫名，不由的挑眉，
金俊勉“怎么？”
裴又年默默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又默默的拿过对方手里的布，慢慢的在被打湿的桌角上面擦拭开来。
裴又年.“莫非你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才让你如此的聚精会神？”
随着她的话语，金俊勉微微翘起唇角，一抹淡淡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就像是冰雪初融一般，带着些许的暖意。
可是他微微摇头，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她摇了摇头，
裴又年.“不对，应该不是这样的，你不会是在看……小艳本？？”
说着，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将自己随手搁置在桌角的书本翻开来。
只不过是了了的翻了几页，裴又年就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撒气了一样随手将书朝桌角一扔。
手指揉捏着自己的眉心，一脸的无奈之色。
裴又年.“一定是我刚才来的时候你就把小艳本藏起来了。”
旋即，裴又年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光亮下，犹如黑珍珠一样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对方的脸，身体慢慢的伏在桌案上，仰头还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
裴又年.“你说说，你刚才究竟在看什么？”
说着，她又低头来来回回的在他的周遭扫视着，
裴又年.“……会不会是藏到哪里了……”
裴又年.“你说出来，我一定不会宣扬出去的。”
裴又年.“唔唔，我知道的，身为男子大都是多多少少爱看这些的，我能理解你，你没必要避开我的，真的。”
从身体到胳膊到有些僵硬的四肢，金俊勉似乎才找回了自己有些低沉的嗓音。
金俊勉“你想多了。”
然而他的解释却显然不能够赢得裴又年的信任，反倒是裴又年抿唇戏谑的笑看着他，
裴又年.“别不好意思了，我都懂。”
裴又年.“以前在南蛮的时候，我皇弟也爱看这样的小艳本，不过他以为自己的藏得特别严实，但是其实吧，每次我都能找出来，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仿佛这件事是什么特别值得回味的一样，裴又年手指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就像是一只偷吃了什么东西的大仓鼠一样，笑的格外的开心。
裴又年.“哎。”
这个时候，裴又年抬手侧身，弯着腰扶了扶那灯盏，而后又直起了自己的腰身，叫人添了一些灯油进去。
以及。
又叫人送来了一盏灯，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够亮，然后又叫人送来了一盏。
金俊勉“看来你对这些东西了解的很。”
不知怎么，就在裴又年忽然转身的时候，金俊勉忽然有些不甘示弱的来了一句这样的话，那眼神就那样淡淡的看着裴又年，波澜不惊。
彼时，她回过头有些愣神看着他。
冥神想了一下，淡淡“嗯”了一声，
裴又年.“你指的是哪方面？”
嘴角有那么极淡的一丝僵硬，他难得的继续和她交谈下去，
金俊勉“艳本。”
却见对方忽然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唇瓣，躬身就笑开了来，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深夜里寂静的书房内。
甚至是笑的她的头发都从脑后垂落几缕在胸前。
裴又年.“大人，我随口说的你居然也相信了。”
某人的嘴角有那么一丝丝的僵硬，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显得十分的不自然，然后又不自然的勾起了自己的唇角，看着裴又年。
金俊勉“我觉得你说的很真。”
顿了顿，裴又年直起自己的腰身，而后望着金俊勉，
裴又年.“那只能说是被骗的人太天真。”
金俊勉“……你说……”
某人似乎很难以接受这样的言论和评价，
金俊勉“我天真？”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抿唇微微笑着，可是从她的言语之中却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她对自己的这句话的赞同。
裴又年.“假如你真的喜欢看，我也不能说什么，大人何必因为这样的事情当真上了心。”
裴又年.“以往和您说别的事情您分明都像是一死水一样，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的。”
金俊勉的脸难得有点微黑。
一潭死水？
裴又年.“这种事情您居然会上心，看来您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名誉问题了。”
感受到对方那望着自己从始至终都充斥着满满戏虐的眼神，金俊勉不由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怪怪的，
金俊勉“不及你上心。”
战斗力见长。
讳莫如深的瞥了对方一眼，她歪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在对方有些伶俐的视线之中，抿唇微微一笑，
裴又年.“其实也没什么。”
顿了顿，她眼神紧紧的盯住了对方，一字一句：
裴又年.“我只是想说。”
裴又年.“我们可以一起研究艳本么，实在不济，我还有…典藏版的春宫图！”
她却还一本正经的点着头，
裴又年.“一起研究，想必将来一定会有用的。”
裴又年.“哦对了，我忘记说了，珍藏版春宫图其实是从您的某个书房里面搜出来的。”
脸色微微一僵，很快的，金俊勉就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
并非是春心萌动。
而是……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的羞耻感。
对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戏谑的又瞟了他一眼，那小眼神若有若无的像是会说话，如果是的话，想必他此刻已经被看的残渣都不剩了。
不知为何，某人忽而觉得今夜身心俱疲。
等到第二天他早起之后，在书房洗漱的时候蓦然视线扫过桌角，又勾起了残留的记忆，蓦的，他眯着眼想了想。
紧接着就对伺候自己的小厮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金俊勉“说吧，除了你还有谁以前在这里看过春宫。”
那话语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可是对于那小厮来说，却就像是一道惊天霹雷。
小厮被这伶俐的目光一扫，顿时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在对方灼灼的视线之中，“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重重的一声砸在地面，着实让人听着有些肉痛。金俊勉却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大人，上次宫里喜公公来的时候捎来的艳本，奴才真的就看了一眼而已，若是说谁拿走了，真的不是奴才。”
望着跪地求饶的小厮声泪俱下，某人的脸上表情不由的就有些僵硬。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却好像问出了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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