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对于人而言,意识的恍惚只是在一瞬间而已。
即便是身体先一步大脑做出的判断和动作,那也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并非一个人真实的想法。
“咣——”
扳机被扣动的时候,枪声在静谧的房间内响起。
桌子上的杯子翻倒,里面只喝了一半的咖啡顺着杯口慢慢的流出来,淅淅沥沥的低落在那暗红色的毛毯上。
深色的木门被那锐利的子弹打穿。硬生生的打出了一个洞。
太过刺耳的枪声。
耳边被震得……还在嗡嗡作响,发麻。
裴又年瞪大的眼睛表示着自己对面前这一切的不可置信,抬起的手甚至是来不及阻止,就看到边伯贤已经跑了过去——
一瞬间。
呼吸窒息。
活生生的一幕。
那子弹就那么直接的穿透了边伯贤的肩膀——
像是血管炸裂了一般,血液从那精瘦的胳膊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喷涌而出——
隔着这么远,裴又年仿佛已经能闻到血腥味。
“伯爵!!”
尖锐而又刺耳的叫声响起。
边伯贤高大的身体不知怎么到了老公爵的身边,趁着他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死死压制住了他的肩膀。
多年军队的生活和训练,已经让他是如此的熟悉危险的突然降临。
撕裂般的疼痛,即便是边伯贤,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渍,疼痛,被子弹硬生生打穿的皮肉。
怎么又可能不疼。
疼。
撕心裂肺一般的疼。
可是,他习惯了。
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裴又年看到边伯贤即便是受了伤也干净利落的打掉了老公爵手里面的黑色枪支,看到男人反手一扬,一只手抬起。
“咚!”
一下就将对方死死的扣在地面上。
重物和地面撞击的声音。
一双宽大而又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扣在了老公爵的脑袋,甚至是不允许他又丝毫的抵抗。
老公爵失控的倒在地面。被打掉了手枪,毫无反击之力——
挣扎。
被死死压住。
再挣扎。
又被死死压住。
老公爵.“我要杀了你,边伯贤,你敢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长辈!”
老公爵歇斯底里的喊着,挣扎着。
那个关于边伯贤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传闻一直却不停萦绕在他的心头。
不。
他不想现在死。绝对不会不想。
常年的体制训练以及严格的管理,即便是疼痛,男人却顾不上血流不止的肩膀。
即便如此,半跪在地上,边伯贤高大的身体却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吃力,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意外之所以因为是意外,只是因为我们不会料到他发生而已。
喘息。
眼前的视线一瞬间模糊起来。
边伯贤隐约觉得自己的衣服可能被血液湿透了,不由回眸一瞥,果然看到红色浸透了整个臂膀。
血液流失过多会导致休克。没有人比他会更清楚任何一种受伤的后果。
下手不轻。
他不由眯了眯眼,冷冷的,表情渗人。
到底是他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
多年没有摸过枪支了,却还是能能一枪打穿他的大动脉。
裴又年“伯爵,您不要乱动了,流了这么多血,我去叫医生。”
男人伤的绝对不是一般的重。
裴又年顾不上别的,几步跑到了边伯贤的身边,她跪在地上,撕开自己的裙角,“刺啦——”
手指有些发颤。
不久前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
生死不过一线之间而已。
因为医生一直在庄园里住着,她没事的时候和他也学了一点点的包扎技术。
边伯贤.“别碰我。”
边伯贤冷冷的音调响起。
手却被躲开。
呼吸一滞。
裴又年的身体猛然僵硬,正要碰到男人被血水浸透的衣服之际停下——
仿佛连带着呼吸都染上了一抹小心翼翼。
抬起头。
下一瞬,她就迎上了男人丝毫不带感情的眼神。
边伯贤.“你不是也希望我死,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和喘息明显的不稳,眼神也有些涣散。
即便是如此。
裴又年却依然能听出,他这一刻是在强撑着和她说话。
老公爵.“放手,边伯贤你这个杀人狂,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要亲手杀死我!”
老公爵狼狈的趴在地上,手脚被边伯贤紧紧的扣在身后,动弹不得。
老公爵.“看什么!还不快救我!”
老人朝着裴又年怒吼。
他一直在挣扎。
也恐怕他一生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脸一瞬间涨的通红通红,憋得喘不过来气,老人的那双眼睛里面满满充斥着血丝,眼珠子瞪大,仿佛要凸出来一样。
平日里斯文的模样不再。
如此的狼狈不堪。
这一刻,不知怎么,奇迹般,裴又年的心里平静了下来。
没有什么时候。
她会如此清晰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回答,对于眼前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男人如此重要。
裴又年“这次,就别再对我说恶心了……”
她抿唇淡淡笑了笑,仿佛没有感觉到有人正注视着他们一样。
在男人面无表情之中,慢慢探身过去,一手覆上了对方的侧脸。
仰起脸。
她的唇上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柔软又带着些许温热贴在他的唇角。
轻柔无比。
呼吸一顿。
时间仿佛都要停滞。
眼前的一切无数倍的放大。
心脏在“咚咚咚”不收控制的加速跳着。声音大到几乎是清晰可闻的地步……
淡淡的香味在鼻尖飘散开来,熟悉的感觉开始漫天在胸膛上蔓延开来——
老公爵.“疯子,两个疯子,你们两个是疯子!”
恍惚中。
裴又年似乎听到了老公爵叫骂的声音。
讽刺,不屑,厌恶。
可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慢慢的,她闭上眼睛。
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散落在耳后,露出白嫩而软的耳垂,以及精巧的下巴——
铺天盖地的白在眼前蔓延。
边伯贤没有哪一刻会觉得自己手脚都被紧紧束缚住了一样。
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变得更加僵硬。
大脑是漫无目的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