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眼睛篇——干娘

却说我的红眼病虽然不疼了，但如兔子般的满眼通红却怎么都消退不去，再加上我这天来，身体一直不好，形容枯瘦，就好像凶神恶煞一般，连我自己照镜子看都会觉得害怕。

这红眼睛来的极是怪异，就连大夫的药方都不管用，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的外婆长叹一声，说道：“咱们也别犯愁了，我还是带着苦命的娃去找她姨姥姥吹吹仙气去吧。”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深信我这怪病肯定跟两个东西有关，要么是“诅咒字条”，要么就是“瘟疫年画”，不过那年画既然在家里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关系，估计八成是那“诅咒字条”在作怪。

当时光顾着把“瘟疫年画”藏到荒废院落的墙头上，谁曾想，竟然在王老师家的院墙中无意中翻出一张“诅咒字条”，也真是够倒霉的，看来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我当时吓的魂飞魄散，等醒过神来慌忙将手里的“诅咒字条”以及“瘟疫年画”塞进墙洞里，然后像风一般逃回家去。

这事我谁也不敢讲，一直藏在心里，寝食难安。回来以后我的心里极其矛盾，一想到被碎碗片扎死的王老师的儿子，以及诡异跳井自杀的他，就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不寒而栗。后来，在我内心深处一直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许我该再次偷偷地将那字条拿出来，按照上面所说抄写好了，然后分发给十个不同的人……可，想归想，我当时怎还能鼓起那样的勇气。

又慌又怕之下，一着急我就大病一场，高烧到三十八度，满口的胡言乱语，一会梦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鬼”吐着半米长的舌头，一手握着丧命棍，一手提着铁链，僵尸一般蹦跳着，若隐若现地来捉我的魂。一会又梦到王老师的半腐烂的头在井底不断地旋转，披头散发，突然睁开眼睛，对着我阴森地笑。还有他那小儿子，隔着大门就穿进来，跑到我的面前，一边啃着什么东西的骨头，一边伸出一双无比恐怖的小手，跟我要吃的……

我不知道在昏迷的情况下都说了些什么，肯定都特别诡异不解，不然也不会让人怀疑我是给鬼上了身。

去找姨姥姥这样的事情，我妈肯定是死活不肯去的。但终于没有再反对。当天，傍晚来临之前，外婆准备了些香火黄纸鸡蛋饼干之类，拉上我，就疾奔姨姥姥家的方向走去。

这姨姥姥家在村子的最里面的一个半山腰上，如果抄近路的话，从两山的山谷中穿过，翻过一道山梁，半小时的脚程就能到。

在半路上，竟然遇到姨姥姥的小儿子阿顺。由于这山谷平时少有人走，这时在这遇上，阿顺一看外婆手里拿的东西我们要到他家里有事。

阿顺是个精瘦精瘦的小伙子，三十岁左右，蓬头垢面的，眼神无光，面容枯黄，像是有什么疾病之人……

他是个尖嘴猴腮的酒鬼，整日游手好闲，寻衅滋事，不务正业，是个极遭人厌恶之人。村子里红白喜事，他是逢酒必到，却又是个没品的人，是见酒必喝，沾酒必醉。到哪都跟到自己家似的，跟谁都不客气。不仅如此，每次都喝的一塌糊涂，要么吐人家一地，要么尿人家一床，人家好心扶两把，他还要瞪着眼睛骂人……

这阿顺最是不肖，偷鸡摸狗的事可是没少干，吃喝嫖赌更是样样能通，可偏偏就是没脑子，每次偷了家里钱被人算计清了，可就是不知道，是个典型的二百五，所以年龄都这么大了一直都娶不到媳妇……

李老太爷每次都给这不肖的儿子气的半死，肯不得捆到树上拿鞭子抽死才解气。可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孩子，李老太爷虽然不满，但姨姥姥却当宝贝一般，暗地偷着给钱。

这阿顺整天从山上下来，到村子里赌博酗酒，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回去。不禁在外面胡搞，就是到了自己家里，村民们烧香拜佛的贡品他也不肯放过，点心鸡蛋的一眨眼就被他偷吃了干净……

仔细算来我的外婆还真是跟这姨姥姥有些亲戚关系，听说她们是远房堂姐妹。也正是有这层淡淡的关系，阿顺每次下山来，如果被我外公看见，没少说他几句。这小子谁的话都不听，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我外公毕恭毕敬，有时剩俩钱，还会买点小礼品，去拜访一下我的外公……当然，流下来吃饭的时候，我外公肯定是不准备酒的。

“大姨，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到哪去――”阿顺从后面追上来。嬉皮笑脸地搭讪。

“哎呦，是阿顺啊――我当是谁呢！你看我这老眼都看不清了。”外婆笑呵呵地说，“我去看看你娘。”

阿顺看看外婆手里拿着的东西，又看了看手里拉着的我，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笑道：“这山路不好走，我得搀着您点，别摔着……”说罢果真搀住我外婆的另一只胳膊。

外婆笑而不语。

“这是我小姐家的那儿子吧，眼睛怎么那么红……”阿顺突然问。

我外婆一听到这里，脸上笑容立刻不见了，长叹一声，把以往的经过述说一遍，当然，她并不知道“诅咒字条”的事。

阿顺听后也脸色一变，用很严肃的眼光打量着我……看的我直发毛，说实在的，阿顺这相貌倒还真有几分让人恐怖。

“你娘在家么？”我外婆继续问。

“在呢，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出过门，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了……”阿顺说。

“在就好……”外婆说。

不一会就翻过了那道山梁，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能看到山下稀疏的几盏灯。外婆跟阿顺一路闲谈着，来到山腰的一个院子里。

“娘，我大姨来了！”阿顺冲着门里喊。

门口就听见李老太爷正在发火，什么兔崽子气死我了永远别回家之类的，看来气的不清。听到阿顺的声音，李老太爷手里拿着一只鞋就冲出来就要奔阿顺打。一出来就看到，就看到我和我外婆。

“哎呦，是老姐姐啊。”他慌忙把鞋子放下，回头狠狠瞪了阿顺一眼，咬着牙说：“兔崽子，一会找你算账。”

这时姨姥姥也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看到我外婆，也是很惊喜，拉着我们就进了屋里。

“老姐姐啊，你可真是稀客――这正好，刚摆上，一块吃点吧。”姨姥姥满脸赔笑。

外婆推辞不过，只好拉着我坐下来，挥动着筷子，吃了几口菜。

一番客套之后，外婆把整个事情述说了一遍。姨姥姥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到最后，她看了看我的眼睛，说到：“一会吃完了，咱去跟菩萨上一炷香，念叨念叨，估计也就好了。老姐姐可别上火。”

外婆点头称是。

晚饭吃过以后，外婆跟我说，我去跟你姨姥姥拜拜神，你跟小舅先玩会，别太拘谨啊。

我怯怯的点了点头。

外婆回头对姨姥姥笑道：“这孩子天生内向，就跟个姑娘似的。”

姨姥姥一笑，对着阿顺喊：“去，拿几块糖来给小宁子吃。”

阿顺答应一声，走进里屋，紧跟着，拿出很多零食来，有柿子、枣还有糖果。他递给我，我使劲地把手被到后面，不敢接，晃着头，不断地后退……

透过门帘，我看到另一间屋子里的亮起了蜡烛，里面香火缭绕，似乎供着一尊巨大的佛像……此时，外婆她们在做些什么呢……

“你是不是怕小舅啊？”阿顺见我一脸木讷，便想办法来逗我。他做了鬼脸，可我并没有笑。

“你的眼睛，疼吗？”他见我不理，讨了个没趣，继续来找话题。

我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他喃喃自语。

我的腼腆与陌生，让他也尴尬起来。“我去找几本漫画给你看吧。”他说。

我不置可否，在他转身再次进屋的时候，打量起这个房间来。我的眼睛扫过陈旧的古老木桌，墙上的菩萨画像，忽明忽暗的里屋，最后盯住房梁之上……

那条白蛇，它真的存在吗？

还没等阿顺出来，外婆和姨姥姥已经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了。

“小宁，过来。让姨姥姥给你看看。”外婆说。

我乖乖地走过去。

说真的，姨姥姥和我的外婆真的有几分相像，眼神中透着几分慈祥。虽然人们都把她述说的很恐怖，但此时我印象并不坏。

她笑呵呵地把我拉到身边，双手捧住我脸颊，对着我的眼睛轻轻吹了三口气，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我只听到菩萨保佑之类的……

完了之后，姨姥姥又闭着眼在我的眉梢摩挲两下，同样说了句话，然后放开我，说道：“好了，菩萨说三天以后就会好。”

客套一番之后，外婆千恩万谢，带着我起身告辞。

送到门口的一瞬间，姨姥姥突然又想起什么，在门口再次提高嗓音说道：“老姐姐如果这孩子好了，别忘了三个月内到清虚山下还愿……”

外婆一摆手：“放心，我忘不了。”

在下山的路上，外婆的愁云已经全部都散了，她满心欢喜地对我说到：“孩子啊，这下不用担心了，以后啥病啥灾的都不会再降临到咱的头上，一切都有你干娘保护着你呢……”

“干娘？”我瞪着童稚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外婆。

外婆眼角都笑开了：“对，你姨姥姥帮你认了个干娘，一个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