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面

凌晨三点的郦棠街很安静，整条街只能听见杨树上的蝉鸣，还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林逸骑着黑金色的摩托从街头拐进来，摩托的引擎声划破了这寂静的街。身后的尹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趴在他背上东倒西歪。他把摩托停在三单元门口，一只脚撑着地，扭头对身后的酒鬼说：“到家了，姑奶奶。”

　　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抬头看着他的脸，拧着眉不愉快地说：“谁让你骑我车的，下去！”说着伸手把他往旁边扒拉。

　　“别闹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林逸抓住她的手腕，怕她从车上翻下去。“让你喝这么多，给我赚钱也用不着这么卖力吧。跳舞就跳舞，人家给你酒你就喝啊，现在醉的连家都回不去，是不是傻。”

　　也不等她说话，林逸直接下车把她抱起来往楼上走。

　　“家门钥匙呢？给我。”他走到门口放下她，尹伊立马整个人都瘫进他怀里。他一手把着她的肩膀，一手在她口袋里摸钥匙。

　　屋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进门还是能闻见那股淡淡的柠檬味。一厅一室一卫，客厅还带个小阳台，这会能看见月光淡淡地从窗外照进来。厨房门开着，灶台旁边陈列着各种调味料，看得出她经常自己下厨。

　　林逸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脱掉她的高跟鞋，盖好被子，然后他弯腰看着她的脸。睡着的她表情毫无防备，不像酒吧里那样冷酷妖艳，反倒多了几分乖巧。

　　他不由得嘴角上扬，眼底全是温柔。轻轻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站直身轻声对她说说：“车给你停楼下了，我走了。”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睡熟了。

　　他走之前还用她的杯子倒了杯水，连同醒酒药一起放在她的床头。

　　自尹伊来到他的酒吧工作，就觉得这个姑娘与众不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她眼里那种冷漠、没有光的眼神，他从没有在谁身上看到过，只想下意识地保护她，守护她。虽然知道他一直性格轻浮，但绝对不会对她做出过分的举动，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她，等着她长大成年，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追了她两年。

　　尹伊睁眼的时候脑仁还是疼的，看见床头柜上的水和醒酒药，才想起昨晚是林逸送她回来。她对着水和醒酒药拍了个照发给他，附了两个字，“谢谢。”

　　那头立马回过来：“醒了？把药吃了，起来弄点饭吃。”

　　她回：“嗯。”

　　吃了药头没那么疼了，她起身去洗了个澡。

　　刚把沐浴露打上，就隔着水声，听见有人敲门。她轻轻地啧了一声，心想：谁啊？大清早的。

　　雷昭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再敲几下，突然门“吱——”地一声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尹伊穿着一条露背的大领口的睡裙站在门前，透过薄薄的布料能隐约看见她腰上的线条，右手细白的手臂伸直，握着门把手，左手抓着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揉着头发，发梢还滴着水。脖子上的水珠随着开门的动作滑到胸口，晕开了一片水印。

　　他俩眼神相对，雷昭立马“唰”地一下红了脸，血从脖子直充到了头顶。

　　虽然自己不是这么容易害羞的性格，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这么暴露的站在他面前。

　　他捂着脸向后退了几步。

　　尹伊低头看了看自己，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有意无意地用毛巾遮住了胸口。也许是习惯了酒吧里暴露的穿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此时面前站着的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她顿了顿，笑眯眯地开口：“早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雷昭肩膀轻轻地抖了两下，愣过神，不自然地别开脸，有些结巴地说：“啊…早！那，那个，就是，我刚搬过来，还不知道学校怎么走，我还有些转学手续没办完，要去一趟学校。”

　　他转了转眼珠瞄了她眼，“你……能告诉我学校怎么走吗？”

　　尹伊笑着看着他说：“行，刚好我等会要去学校附近的图书馆，你等我十分钟，我跟你一起去。”

　　“啊…嗯，好。”他稀里糊涂地点点头，怔在原地看着她。

　　“那我十分钟后上去叫你？你先回去？”尹伊歪头看他，觉得他有些可爱。

　　“好好，那我先回去了。”说完急匆匆地上了楼。

　　尹伊笑着关上门，擦了擦头发，拿起吹风机。

　　雷昭的脸还是烫的，站在镜子前看着满脸通红的自己，双手撑着洗手台：“卧槽！我在干嘛啊！丢人死了！”然后打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泼凉水。

　　十分钟后，门外已经传来了尹伊的敲门声。他抓起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打开门的时候，发梢还湿着贴在脸颊上，睫毛也几根几根地贴在一起。

　　尹伊已经换了一副行头，米白色的长款连衣裙，黑色的蝴蝶结小包，黑长直的头发像瀑布一样，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绑带凉鞋。

　　看见他之后冲他甜甜地一笑：“走吧。”

　　“嗯。”他拿上钥匙和转学证出了门。

　　他跟在尹伊身后。出了单元楼就看到一群坐在路边乘凉的大爷大妈。老头们围成一堆下象棋，老太们就坐在树下唠家常。

　　旁边还有两三个打闹的小孩儿。

　　尹伊一直在跟各种王爷爷李奶奶打招呼。他手插在兜里，不耐烦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伊伊啊，出门啦？”

　　“是啊刘奶奶，去一趟学校。”

　　“小伊呀，我孙子想跟你学画画，你带他画两笔呗。”

　　“行，鲁爷爷，等我回来了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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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们走出了郦棠街，才安静下来。

　　雷昭无奈的问：“你在这住了多久了，看起来跟邻居们很熟啊。”

　　“我三年前搬到这里的，爷爷奶奶们人都挺好的，你在这儿住阵子就跟他们熟了。”她笑着说。

　　尹伊上车的时候带着他的份一起刷了卡：“你刚来还没办公交卡吧，先刷我的吧。”

　　“谢了，多少钱，我转给你。”他不喜欢欠谁东西，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不用啦，就几块钱，别客气。”尹伊笑笑把卡塞进斜挎包里。

　　他俩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风吹进来带动她的头发，随着风还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玫瑰味的沐浴露味。

　　他突然想起那个画面：她开了门，穿着露背的睡裙，身上挂着水珠，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邪恶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冷吗？”尹伊抬手把车窗关上，看着他。

　　他尴尬的摆摆手：“没事，不冷。”

　　“市图书馆到了，请——”

　　他问：“你不是去图书馆吗？下一站就是一中了。”

　　“下一站下车后离一中还有一段距离，你自己找得到吗？”她看他。

　　“哦。”他没再说话。

　　下了车尹伊带着他拐了几个弯，能看见路边开着各式各样小店，文具店、小吃店、书店，五颜六色的招牌挂了一溜溜。几个隐蔽的角落里还开着几家网吧，扎在一堆小卖铺的角落里，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再往前走，就是一中气派的大门。

　　学校还没开学，也没有什么人，大门紧闭着，只有旁边教师通道的小门还开着。

　　一中的环境不错，建筑是蓝色和白色相搭配，跟他们的校服一样，好几栋楼围绕着塑胶跑道的操场，旁边还有一片篮球场，进门第一栋楼就是教师办公楼。

　　办公室不大，但很干净。

　　杨律卿看见尹伊跟他一起进来，有些意外：“你们俩认识？”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尹伊笑着解释：“奥，杨老师，他昨天刚好搬到我家楼上，不知道咱们学校位置，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了。”

　　“这样啊，挺好挺好，你们两个好学生提前认识一下，以后在学习上方便照顾。”杨律卿笑着说。

　　他拍了拍雷昭的肩膀：“雷昭同学成绩真不错，以后正常发挥就行，一定能考个好大学。”充满眼期待的眼睛看着他。

　　“好的，我知道了。”他不着声色的挡开搭在肩膀上的手。

　　他递过转学证：“还有哪些手续没办完吗？”

　　杨老师接过转学证，出办公室前说：“你俩在这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俩人应了一声就没在说话了。

　　只剩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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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杨老师说，你成绩很不错呀。”尹伊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还行吧，就那样。”他挠挠头。

　　“咱俩成绩要是差不多的话，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班呢。”她笑着说。

　　“嗯。” 他没抬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说了几句俩人又沉默了。

　　他点开手机在页面上来回翻着。她看着墙上贴着的新课表出神。

　　没一会杨律卿拿着几张纸回来了，从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雷昭领校服的单子，你带着他去校服室领一下校服。”

　　她接过单子：“还有什么别的吗？”

　　“没什么了，你俩领完校服就可以回去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杨老师。”尹伊看了眼雷昭说。

　　“好好好，你俩回去注意安全啊。”

　　“嗯，谢谢老师。”雷昭冲他点点头。

　　雷昭在试衣间里试校服，尹伊帮他拿着随身物品。

　　她看着手里设计简约的黑色钱包，套着纯黑色手机壳的手机，一串没有任何装饰的钥匙。这人品味风格还挺不错嘛。

　　雷昭穿着校服出来了，简单的白色短袖衬得他那种冷漠又多了分痞气，领口只扣了一个口子，露出一截脖子和凸显的喉结。深蓝色的长裤两侧有一条白色的反光条，两条腿又直又长。

　　“大小挺合身，就这套吧。”发校服的老师打量着他说。

　　 他看着镜子正了正领子。

　　“你让你同学看看，合适不？”老师看着坐在旁边的尹伊。

　　他看着尹伊，没说话。

　　她愣了愣：“挺合适的，很好看。”

　　“那…就这套吧。”

　　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两人都还没吃饭。

　　“请你去我舅那吃面吧，一早上也没吃饭。”

　　“好啊，正好离图书馆比较近，就不用绕路了。”

　　刚走进雷记面馆，雷正民扯着嗓子说：“你俩今儿一块来啦，昭不是去学校了吗？”

　　“今天早上她带我去的学校，我俩刚从学校出来。”雷昭把校服放在柜台上。

　　她朝雷正民笑了笑。

　　“给我俩弄碗面吧，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吃早餐。”雷昭看着他说。

　　“行！先坐那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他撩起帘子走进了后厨。

　　两碗面同时端了上来。

　　她那碗依然是不放香菜不放辣的清汤白面，只有厚厚的牛肉铺在面条上做装饰。

　　他那碗汤被辣椒染成了红色，香菜一把，牛肉一层。看上去比那碗丰盛了许多。

　　两人此时心里同时问：这面，他/她是怎么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