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乱世篇.第四十二章

一睁眼，时绾便见自己被轩抱在怀里，后者倚在墙边，如秋水般动人的眸子里盛满宠溺，仔细描摹着她精致的面容。

见时绾醒了，轩就把她放下来，还帮她理了理微皱的衣裳。

时绾.时念归轩，这是哪啊？

时绾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抬头问轩。

黑灵.轩栎阳常氏，常宅。

说这话时，轩的语气一反平常的温柔，反倒带了些嘲讽不屑的意味，依稀还有浓浓的恨意，但他却噙着快意的笑意。

时绾看不明白，但这几个字之前似乎在哪听过。

哦！她想起来了！上上回梦里，池念和轩提到过。

黑灵.轩魏无羡他们在里头。

轩双手抱胸倚在墙边，懒洋洋道。

时绾.时念归那我们也进去吧。

可她才刚向前迈了一步，就忽然觉得自己的脚像灌了铅般沉重得抬不起来，她正疑惑着，耳际又传来梦里那女童的哭声。

隐约间，她看到一个小姑娘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她把头埋在膝盖里，以至于时绾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以及一颤一颤的肩膀。

小姑娘好似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被她刻意压着的哭声也慢慢变大，最后直接放声大哭。她破烂不堪的衣服下，她的手臂上满满的全是伤痕和淤青，有些甚至还在溢血。

小姑娘哭得让人心疼不已，时绾伸手想去安慰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实处。

黑灵.轩小鱼？小鱼？

时绾置若罔闻，她呆呆的朝前走去，一转身便见两具红衣女尸被挂在左右两边，瘆人得紧。

时绾眼前画面一转，她瞧见那扇大门前站了好多人，有老有少，他们将小姑娘团团围住，紧接着便见他们开始对小姑娘拳打脚踢，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大概是共情了吧，她听见那些恶人打骂羞辱的声音和小姑娘无力抵抗的抽泣声就感觉有一块重石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仿佛置身在那片海里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他们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什么偷人钱财、杀人放火、不三不四，她做过的没做过的全都往她脑门子上扣，好似天下所有的罪名都被她包揽了，而他们这些人就自视成了为天下除恶的正人君子般高高在上，将她踩在脚下，肆意凌虐。

小姑娘的衣服被他们无情扒开，无数恶心的东西都被他们扔在她身上，她被他们抓着下巴，满头青丝被他们扯断了不少。她被迫抬起头，条条泪痕和大块淤青都挡不住她倾城的美貌。

时绾对上她盈满泪水的眼睛，那一刻，她愣住了。

黑灵.轩小鱼！

轩焦急不安的声音唤醒了她，她回过神来，才感觉到脸上冰凉凉的，伸手一摸，手指微微湿润。

时绾.时念归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时绾双目无神地落在方才小姑娘坐的地方，喃喃低语。

她刚才看到了，她看到了。

她一直同情心疼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是她自己啊！

是她自己啊！

时绾.时念归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她还看到……看到，秦楼楚馆里，红幔帐下，已长成倾城佳人的她被一丑陋男子压在身下，扒去衣服……

她不敢再想。

现如今看这府里血流成河满地尸体的惨状，她算是明白心头那无边畅快是哪来的了。

死得好啊！太好了！

她该开心的，不是吗？这多叫人开心啊！

可是……她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真矫情！

黑灵.轩小鱼，你确定还要往里走吗？

时绾心中邪念愈来愈重，轩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

时绾.时念归轩，此事完后，我们去菏泽算笔账吧。

时绾悠悠说着，惨白的脸上堆起一个无力的笑容，她如行尸走肉般艰难地迈开脚往常宅里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