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思齐

聂玉瑶是一大早就回了宫，安远将聂玉瑶送到宫门外，就回府了。聂玉瑶是先回了康和宫，宫里刚过完元宵，可接下来十几天里还有春分和清明，都是大日子，聂玉瑶就忙的脚不沾地。

忙到午膳时间，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就接到张选身边的小太监带来的萧祜的口谕，让她去长明殿议事，聂玉瑶也只好带着同样没有吃饭的青莲和红云去了。

青莲红云二人留在殿外，殿内就是聂玉瑶萧祜和张选，安如意又不知去了哪里。

“阿瑶，这几日可休息好了？”

“谢陛下关怀，臣很好。”

萧祜攥着手上的菩提钏，温声道：“阿瑶，这几年我总有一点想不明白。你为何总是一副无悲无痛了无牵挂的样子，若不是那日，我只道你是无情之人。”

“臣在御前，喜怒悲欢皆应随陛下，那日…是臣殿前失仪。”

沉默片刻，萧祜轻叹一口气，道：“张选和如意在我面前都不似你这般，这么多年了你总是这样，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摸不透你。”

聂玉瑶心中一凌，叩拜道：“张公公和安公公都是随陛下多年的人，臣不敢与之相较，自然不敢放肆，做事小心些，倒让陛下对臣生出了误会，是臣之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瑶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我只希望阿瑶今后不必如此生分。”萧祜将聂玉瑶扶了起来。

“臣…知晓了，臣也望陛下明白，臣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予的，陛下在，臣在。”

萧祜罢了罢手，笑道：“日后谁说得准呢？”继而又轻声道：“阿瑶以后私下就唤我阿祜，可好？”

聂玉瑶见萧祜如此温柔，心中倒是越发不安。“是……”聂玉瑶皇上二字还未出口，只见萧祜挑眉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阿祜。”聂玉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萧祜听见阿祜二字后有一霎失神。

殿内沉寂片刻，萧祜再次开口道：“如今，士族门阀拥兵自重，朝堂上成党成派，朕做什么都要束手束脚，阿瑶，你可明白我要做什么？”

“明白，陛下想收复失地，重现大周盛世。”

“对！先帝未成之事，朕来，赵氏一脉人丁虽稀，但是却是这些老贼之首，赵峻一死，便是群龙无首逐个击破。”

在聂玉瑶看来，萧祜身为一个帝王，这样的想法着实有些幼稚简单。

“所以阿祜的第一步就是要杀赵峻，还不能让人有柄可抓。”

“阿瑶有主意了？”萧祜忽然凑近，睁大双眸，眼里尽是血丝。

聂玉瑶点点头：“前几日，我将我母亲从沁阳接入京，现在京中恐怕是无人不知我有多爱我失散多年的母亲，为她挥金如土。杨氏的案子，赵峻欠我一个人情，请他于府上宴饮，让他和我母亲死在一处……”聂玉瑶还未说完，萧祜就打断：“你当真舍得？那可是你亲母。”

聂玉瑶嗤笑了一声：“早在十二岁她把我送走，我便没了娘。况且为陛下大计，有何舍不得。”

“好，阿瑶既有主意了，那此事我便不劳心了，阿瑶看着办吧，明日随我一同上朝。”

“是。”

“对了，听说阿瑶从朔州带了人回府？”

聂玉瑶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是。”

“楼子瑕，朕对他有印象，清高的很，从前也算贵胄了，阿瑶这是收了匹烈马啊，烈马伤人可不好骑啊。”

“是啊。”

“不要玩物丧志便好，朕也不多过问。”

……

聂玉瑶宿在了康和宫，少隹也是下午入宫了，教习太监早闻他是聂玉瑶送来的，教规矩的时候都是好声好语，若有擦洗不干净这样的小事也是指出了便可，从不打骂，惹得同时进宫的小太监嫉妒不已。

“昭仪，各宫娘娘也到了裁新衣的时候了，春分过后清明，下个月又有新宫女入宫，这一阵阵的忙不完了。”青莲一边抱怨一边帮聂玉瑶放好靠枕，好让聂玉瑶躺着舒服些。

“裁衣的事就按着去年的老例子吧，今年就多了三个美人也无甚打紧。这个月我有更要紧的事，后宫的琐务就劳烦你和红云了，缺人就到各宫调。”

“说起红云，怎么一用完膳就没有看见她了，这宫门都快落钥了。”

聂玉瑶：“我让她送东西去了。”红云是被聂玉瑶派去聂府，给楼子瑕送一封信去了，信内只有片语：‘宫中要务缠身，恐别多日，望君安。’

楼子瑕给聂玉瑶回了两个字：‘同安。’

虽是短短二字，却让聂玉瑶阴郁的心情好了些许。

聂府湘馆内，只留楼子瑕一人了，院内安静的能清晰的听见他磨搓信纸的声音。良久，楼子瑕起身去书架找书，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却未抽出一本。

“来人。”

“公子何事吩咐。”门外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童应到，这是府里的家生子，管老选的背景最干净的孩子送来的，楼子瑕赐名一曰悟思，一曰悟齐。

“我这里的书都看完了，明日想出府买些书。”楼子瑕一身白衣，站在书案边，立如芝兰玉树，悟思心道果真是神仙般的人物，才得主子如此偏爱，府里那么多俊朗公子都不许出府，唯独自己眼前这一位，主子是想尽办法讨他的好。

悟齐：“公子要什么书尽管说，就是书坊里没卖的，聂府也能买到。”

“不必了，我想亲自去。”楼子瑕其实就是想出去走走，一天到晚待在房里无人说话，心里实在是憋着一团气，他盼着聂玉瑶回府，又生自己的气，怎么真像后院里的女人似的，被人圈养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悟齐：“好，我这就禀管老准备明日的车马。”

楼子瑕轻点头，道了句多谢，须臾，管老就和悟齐一起来了，管老见了楼子瑕先行了个揖礼，楼子瑕也回礼。

“悟齐说，公子明日想出府？恕老身多嘴，现在天下不太平，公子还是少在外走动为妙，虽然聂府的马车是没人敢惹的，但是昭仪为公子以后的名声着想是让公子从东市巷子里出的，就怕那些不长眼的不知道是聂府的人，伤了公子我们不好交代啊。”管老苦着脸刚说完，湘馆外就有声音一路骂进来。“什么东西，还想出府。”管老回身一看果是安远，心道糟糕，是哪个没脑子的把风传到他耳朵里了。

“你这狐媚样子招摇上街，若是被哪个纨绔子弟拖了回去，打算着主子出宫去人家府上捞你吗？若真是脏了身子，看主子还会不会要你，我看啊，你连这院子门都最好别出，不然被别院的拉了去，我们可不替你得罪人。”

“哎呀哎呀，安公子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些话要是传到昭仪耳朵里，又是一桩事。”管老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一说到聂玉瑶，安远火气好像更大了，扯着嗓门喊到：“我怕什么，她还能杀了我不成，我还有更难听的没说出来呢。”

悟齐：“来人，请安公子出去。”悟齐小小的个子，倒是有魄力，直接将门外看门的小厮叫进来，将安远拉了出去。

“好你个小兔崽子杀千刀的，以为跟了什么了不起的主了吗？不过是主子的一个玩意，如今有个新鲜劲罢了，你小心别落我手里，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管老看着门外，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又对楼子瑕笑道：“楼公子见谅，安公子恐是用晚膳时多喝了些酒，若楼公子真要出去，老身马上安排，就是把巡防营调动，也会保证公子的安全。”

“不必了，你回去吧。”楼子瑕撑着额角，轻声道。

“是。”管老走后，悟齐便道：“公子要什么书，我让悟思去买。”

“你们看着买吧，我累了想早些歇息。”

……

夜里，悟思悟齐在门外守夜，数者地上的蚂蚁。

悟思：“你今天怎么有胆子冲撞安公子啊，都吓死我了。”

悟齐坐在台阶上抱着腿，把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道：“你想啊，我们分来湘馆照顾楼公子，便是湘馆的一员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对楼公子那么看重，我们若没照顾好便是个死，还不如赌一把。”

悟思犹豫道：“万一……真被安公子说中了，主子是一时贪新鲜呢？”

“所以说是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