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十二（尾声-2，正文完结）

断章十二（尾声，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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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筑武城十万兵，飞云千骑踏王庭。

征戍许国不怀归，将军关上无将军。

崇山峻岭，夕阳晚照云海，遍地绯红，犹记当年北正楼前罢兵，不见将军长胜安在，清风起兮飞扬，愿与山河同在，不留虚无卷世名。

“子奚将军，今故土皆已收复，边疆靖平，君可安息否……”

孟瑶沿着残留的遗迹，一步一步走下山岭，眼前浮光流影，昔日燕云阴山之役，骠骑将军子奚，中毒箭重伤，不幸身殒，众人亲眼看着，秦帝佐奕，登临关城，将他的骨灰散入风中，从这里撒向山川大地，飘然去，浮生尽。

“谁知将军令，遥望空云山。”

阴山罢兵一年，闲来花影漫步，山涧，峡谷，又是春风来去，吹开了平野幽谷数百里花海，层叠起伏，浪漫多姿，多少往事随风去，桃花逐水入山深，却是不辨仙源何处寻。

“坐看绯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

香风习习，漫山遍野繁华，徜徉灼灼其华之间，忽然一声柔情轻唤，仿佛辗转了流年，击碎了天地静谧，叩在心间。

“阿瑶……”

闻声，停步，蓦然转身回眸，孟瑶双唇上扬一弯欣悦的弧度，倏然随风卷一袭飞花，眼前一阵芳菲迷离，风过，花落，彼方一袭月华踏雪，清煦温雅如故，蓝曦臣折了一枝桃花，上前一步，诚意敬重，躬身行礼一拜。

“在下姓蓝名涣，字曦臣，吴郡姑苏蓝家已故青蘅君长子，今日在此恭候，诚心求聘渔阳郡蓟城孟氏公子瑶，为一生相伴，不论是何境遇，涣，愿与汝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轻风掠过，双燕飞徘徊，春意沉醉桃林花海，孟瑶心绪震撼，久久沉默，一时不知所措，他试想过很多次，他与蓝曦臣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这是他曾经几番祈求，都不能如愿，如今那么真切，近在咫尺，然而不敢伸手去接。

“我想见你，并非为此……”

“我来此，只是为你……”

“半生杀戮，九死一生，十数年征伐血战，数次重伤，我的余生命数，全凭天意。”

“相伴余生，日复日，年复年，哪怕只有一个时辰，我亦不悔。”

“忘尽前尘恩怨，我不知你，我亦不知我，你，可知我……”

“前尘尽，人在，情亦在，我，知你……”

蓝曦臣挺直身影，眉目情意流转，柔声如春风轻拂，一字一句，声浅，意重，情深，闻之令人心感动容。

“涣与瑶相识至今，二十六载光阴，从未忘却。初见之时，你一丝轻浅微笑，谦恭，隐忍，我甚有好感，至今记忆犹新；你救我之恩，铭记于心，你忍辱负重，我亦心忧不已；我怜你，行于刀尖之上，小心翼翼；我怨你，不肯坦诚心事，不愿依我靠我，宁可独自承受一切，行所偏途；我亦悔，信誓旦旦，为何不能坚信你到底，无情之剑，伤你至深；我念你，善恶兼行，手段狠绝，却从未害我、伤我、负我；我更敬你，英豪气概，铁骨不屈，许国不复为身谋，抗击外敌，佑国之疆域，安社稷之邦；我亦叹，世事不由人，你许我深情，却将情意深藏，将我置于事外，免我负累纷扰；我悦你，江山功名有潇洒，国泰民安自从容，返璞归真，闲步安逸。”

“蓝涣，我从来不知道，我在你心中，竟然是这样的人……”

“涣之心意，对瑶君，惜之、珍之，重之，万望孟瑶公子不弃，应允涣之求亲。”

“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孟瑶深沉一叹，抬眼仰望，浮云，流风，他所有的记忆，也不过只有十四年，蓝曦臣所占据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然而心底深处所念所思，情之所系，无一不是他。轻轻合上双眼，慢慢睁开，孟瑶左腕上的红绳，闪烁异样的光晕，瞬间的沉默，仿佛过了不知经年几许。

“唉，真是，命中注定……”

静，风声徐徐，默，无言此心，就在蓝曦臣心绪一点一点沉落，一丝一丝冻结，不敢再想下去，终于孟瑶长叹一声，伸手接过桃花枝，轻笑一声沉吟，乍然惊动了心弦，冰封裂解。

“好……”

蓝曦臣闻之欣喜，取出一只六寸长形木盒，略微旧痕，仍是当年的木盒，打开一看，折叠的抹额，果然一如往昔。

“此为信，必不负君……”

孟瑶会心一笑，心下感怀有思，收了抹额，取出一物塞到蓝曦臣掌中。

“回礼，瑶之余生，皆托付于君了……”

蓝曦臣翻开手掌，愕然一愣，只见一支折断的卦签，亦为当年旧物，自卦辞“涣”字断开之处，似有箭矢扎痕，文曰，涣，巽上坎下，五十九，涣其躬，无悔，心思流转，顿时恍然大悟。

“阿瑶，这是，莫非那一箭……”

“蓝涣，幸而，你真是我命中的贵人……”

相望一笑，柔情深长，双影信步花海，海阔天空，笑看红尘，日暮斜阳归途。

“阿瑶，蓟城的水，很清……”

“曦臣，姑苏的桂花，甚美……”

蓝曦臣，孟瑶，花海幽林，携手漫步而行，暮光云曦，映照湖光山色，蓝忘机，魏无羡，藏身花林深处，心有默契，静坐清溪之畔，一琴一笛，曲韵随风悠扬，曾几何时，山水，落在了眼中，人，留在了心里。

“魏婴……”

“蓝湛……”

踏春而归的人，迎风而沐霞光，歌谣一阵一阵起伏，欢声笑语，回荡山间，渐渐远去了声息。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注09：《诗经•卫风•木瓜》】

—— 正 文 完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