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十一（下-2）

断章十一（下-2）

五月，靖边元帅齐臻，统领雍州六郡之兵，北出嘉峪关，上将军李䄓，领军西出玉门关，漠北锡林镇北将军耶律原，呼伦贝尔海拉左钦王轩辕君辰，依照两境盟约，出兵襄助。齐臻为三军统领指挥，率众出塞千余里，雍凉河西之战，祁连山北岭，乌鞘岭，激战十三天，秦军，匈奴，伤亡相当，齐臻斩右贤王乌籍首级，匈奴左右贤王麾下，精锐尽灭九万之众，匈奴王军元气大伤。

六月，吴王燕清瑶，领轻骑六千，穿越戈壁大漠，过金微山，沿途向北追击，歼敌两万余，深入匈奴腹地，策马越境赤勒深谷，抵达燕然山，北向剑指王庭，与匈奴左谷蠡王伊斜，决战雪岭南关，遇大漠沙暴，掩埋沙城荒漠，失踪，下落不明。

帝，佐奕，亲率西征大军十五万，北上越过贺兰山，漠北飞凌上君拓跋祤，领兵七万，绕行高原草甸，两军会合，攻破匈奴北王庭古城，呼揭单于亡。王庭灭，佐奕，拓跋祤，分别率援军赶赴赤勒谷口，遇沙暴阻隔，未及时救回燕清瑶。

北庭古城一役，匈奴皇属大军精锐三十万，几近损失殆尽，秦军伤亡亦有十万之众。秦帝佐奕，亲临上阵，破铁甲鱼鳞阵，射杀匈奴主帅呼延元攸，斩左右骨都侯，佐奕自身中杀矢铁骨金簇箭三处，伤及左肺，留下隐伤后患。

交战之中，副帅季杭重伤，战后归朝卸甲受赏，却辞去了封爵，不知去向，从此杳无音讯。先锋上将军李䄓，追击残部至温都尔戈壁，肃清残敌之后，不慎陷入迷谷，失去踪迹，幸而得儒宗武陵文风谷掌门夏承凛相救，与部众顺利回归。

雪岭南关之战，秦以少胜多，血战戈壁，灭左谷蠡王伊斜部两万七千守关驻军，吴王燕清瑶失踪，秦军六千轻骑，全部埋骨大漠深谷，无一生还，风沙席卷过后，唯见冷电寒枪，依然银光尖利，映照一地清冷肃杀，独杵雪岭沙丘之上。

秦，吴郡姑苏，云深不知处，明明已是夏末时分，天气仍是带了几分燥热，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之巅，文星崇光阁，蓝曦臣专注笔墨行文，蓦然心上一记短促的钝痛惊悸，执笔一顿，蓝忘机神情异样，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邸报，欲言又止。

“兄长……”

还没开口，突然一道响雷惊彻云霄，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顿时一片阴云疾风，随即骤雨倾盆，连日压抑的暑气瞬息消散，然而风中隐隐浮动一丝寒气，令人感觉身上微微一冷，蓝曦臣看了一眼瓢泼雨势，心绪平静。

“何事……”

蓝忘机迟疑了片刻，斟酌深思，邸报紧紧地捏在手上，藏在宽大的衣袖中，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京城传了邸报，北征告捷，匈奴罢兵退出漠南，陛下即将班师回朝……”（蓝忘机）

“嗯，此战之后，秦境西北边疆，可保数十年甚至百年安定……”（蓝曦臣）

“观之兄长的神情，好像仍有忧虑……”

“这一次，海防、南疆、西域，北境征战之功，旷古烁今，只是征战期间，百姓虽未加赋，但是日子过得甚是艰辛，兵力、民力与财力的损耗，更是难以估量，后世恐怕对陛下非议，免不了‘穷兵黩武’之误。”

“兄长这般感慨，是否对于程述一案，尚有几分不能释怀……”

“不是，我只是对于一些能够预见的后果，不免叹息，后世不知前史真相全貌，很难避免以偏概全之论，甚至妄加揣测，随意着墨非议，不知又会乱了多少，毁了多少。”

“兄长的意思是说，言者之罪，以史乱名……”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被误解的，更不能被谣传……”

气氛一时沉默，霁雨放晴，天边一道七彩天虹，映照云深青山苍翠之间，案上翻开的卷册，行文即将收尾，镇纸之下，层层叠放的书文，几页分册的封面，分别标记了内容，《钧天•七国策•摇光卷》，《钧天•七国策•开阳卷》，《钧天史鉴•游侠列传•上官云潇》，《天朝本纪•钧天•青州齐郡君世家•北堂言昭》，《秦纪•三十六功臣•镇国明武肃尊王羿玮》，《秦纪•三十六功臣•荣敬国公祁岳》，篆书端正，显然是正本呈文。

另有一旁展开的竹简，《越州岭南•越王龙玦》，《扬州江都•齐王萧珹》，《幽州渔阳•孟世家》，《豫州颍川•郡公燕世家》，蓝忘机看了一眼，心里多少猜测了几分，明白蓝曦臣为何有感而发，前朝史集遗录，真真假假，字里行间，刻意而为之，在这一众春秋笔法之下，以史为鉴，又是谁让谁去鉴，鉴的又是什么“正道”之理。

“兄长，吴王并未随陛下回朝……”

蓝忘机想了一想，虽是心有顾忌，还是用了言外隐喻，蓝曦臣轻轻一笑，神情似有几分恍惚，也不知是否听进去没有，抬头仰望北方的天际，已近日暮，夕阳云光柔和，不知为何灼痛了双眼，然而回应蓝忘机的，却是一句平淡之言，似是而非。

“忘机，我早已不是姑苏蓝家的宗主，况且陛下归朝在即，我必须专注史集的归整，以后邸报不必送来给我。”

闻言一时哑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蓝忘机行了一礼，默默离开，走下文星崇光阁，等候许久的魏无羡，神色担忧，急切上前探问。

“蓝湛，怎么样……”

蓝忘机目光闪烁，拿出袖中藏着的邸报，望向魏无羡，摇了摇头，显得十分为难，怅然而言。

“魏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