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之二（下-2）

断章之二（下-2）

燕清翔，蓝曦臣，心照不宣，互相致了礼，燕清翔转身疾行而去，蓝曦臣走到床前，伸手轻缓地扶起燕清瑶，盘膝而坐，抬掌调息，知晓燕清瑶心脉曾经重创，于是调整了运功之法，双手交叠，推掌覆上燕清瑶的背后，气凝运行，一点一点贯入。

“呃……”

一个时辰的缓和运功，燕清瑶有了几分意识，却无法清醒，蓝曦臣敛气收掌，真气渡化，不可过度，否则救人不成，反而祸患无穷，扶着燕清瑶平躺下来，掩好被角，静思端坐一旁，恍神之间，不觉轻按白玉洞箫，裂冰一阙悠长隽永，曲意随心婉转。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清河聂家门下孟瑶，远望金鳞台上敛芳尊金光瑶，长街偶遇颍川燕清瑶，三个人身影重重叠叠，相似，却又不那么相似，然而每一个转身远去的背影，总是飘过一丝相同的伤情。

“阿瑶……”

蓝曦臣轻合双眼，一声低吟，此时推门轻响，燕清衡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放在桌上。

“这是……”（蓝曦臣）

“大哥吩咐的，请蓝宗主务必保重……”（燕清衡）

“多谢……”

“客气了……”

喝下汤药，抬眼瞬间，蓝曦臣愕然一眼惊诧，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之前远远一眼，不曾仔细注意，如今眼前细观，这个燕家六公子清衡，眉目，神韵，甚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然与已经过世的父亲青蘅君有七八分相像，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感想。

“六公子……”

“什么……”

燕清衡一弯浅笑，笑得悠然，明明谦和温柔，犹如清风和煦，却不知何故，无端令人感觉一丝冰冷的寒气，从心底泛开，眉眼含笑，眸光熠熠，分明朗如皓月星辰，更是仿佛暗藏一抹杀人的利剑，可是隐约之间，他的眼中，刹那闪过一丝或许可以称为“期盼”的默然，竟然不经意流露那样复杂的柔光，难以言喻，无奈，悲愤，还有极端的恨意。

“蓝宗主何事……”

如今回思过往，当初燕清翔以“龙翧”之名，进入云深不知处听学，或许另有乾坤，而今自家叔父蓝启仁，竟然让他与蓝忘机一行众人前来燕府贺寿，这其中的因由，不敢细思，不敢深究，蓝曦臣愣神半晌，不知如何言辞。

“我……”

“哦，对了，蓝宗主若是累了，就到偏室休息即可，暖阁已经收拾妥当，一应物品齐全，蓝宗主与诸位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或者让下人传话给三姐清琏，燕府必定尽力照办，务尽妥善。”

“贵府礼遇，不敢当，多谢六公子了……”

“若无他事，我就告退了……”

燕清衡收拾了药碗，转身离开之时，不动声色，有意无意地侧步轻移，借光反照，晃了一下，让蓝曦臣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佩玉。

“怎么会……”

身影倏快走过，一刻也不停留，燕清衡走出去转过就不见了，但是蓝曦臣看得清清楚楚，燕清衡的佩玉纹饰，是姑苏蓝家独有的家徽卷云纹，甚至他的佩玉根本就是蓝家的人才会有，可是玉佩上纂刻的古篆“衡”字，表明这枚玉佩属于燕清衡。

“清衡，青蘅，难道仅仅只是又一个巧合吗……”

蓝曦臣突然一下子无所适从起来，不敢在主室停留，冷静了一下心绪，开门走了出去，蓝家一众后辈，燕家几位姊妹，都在庭院一直守着，看见蓝曦臣出来，蓝景仪，蓝思追，燕清珏，燕清芸，立即迎步上前。

“宗主，无恙吧……”（蓝景仪）

“泽芜君……”（蓝思追）

“辛苦蓝宗主了，大哥临行之前，都已经交代过了，这里让我们照顾就好了。”（清珏）

“嗯，我知晓了，多谢，景仪，思追，忘机和魏公子回来之前，你们帮忙守在西苑之外，我会暂留偏室，有什么事情，立即告知与我。”

蓝曦臣言罢转身去了偏室，蓝景仪，蓝思追，面面相觑，这里毕竟是颍川郡公燕府，饶是再多疑问，也不敢妄自多言，唯有应声尊令。

“是！”

燕家姊妹早已忧急心切，一个个都想立刻进入主室探望，人多扰攘，燕清珏挡着不让他们进去，说了半天，同意让他们挨个交替看顾，这才说动了这些“难缠”的弟妹，一个换一个地回去休息，可是六岁的燕清逸就是不肯走，眼巴巴地望着燕清珏，无辜可怜的小眼神，看得他实在受不了。

“唉，我的祖宗，怕了你了，你就待在屋里吧，记住，要乖乖听话，不准出去，不许吵了二哥睡觉。”

“嗯嗯！”

燕清逸用力点头，生怕自家四哥会丢下他，紧紧地跟着燕清珏进了主室，一进去，自觉窝在桌案一边，双手托着腮帮，安静地坐着，眼神直直地盯着床榻上的燕清瑶，一眨不眨，好像一眨眼，自家二哥就会不见了一样。

“二哥，快醒来哦，谁欺负你了，我回头帮你揍他……”

一墙之隔，静谧无声，蓝曦臣静坐深思，可是无论默念多少心经，都无法让情绪平静下来，他的思绪，他的记忆，一遍又一遍重复，不论是云深不知处的初见，收留他那段时日的共处，射日之征分别，或是义结金兰的叩拜，金麟台上的敛芳尊，寒室还玉转身离去的背影，还是观音庙朔月穿心一剑，还有许都长街一眼惊鸿，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