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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中戏(楔子)

安辞调

伴着公公退朝的唱叫声,众大臣皆躬身依次退出殿堂,宋离泽悠悠的踱着步子走在南安辞身侧,他目光微微朝南安辞微快的步伐瞥去,嘴角低笑,“南大人可是未用早膳便过来了?瞧南大人的步伐疾快虚浮,是急着回府用膳呢,还是看到本官,心里不舒服,想故意避开本官?”

  南安辞听着他那略带凉薄的语气,淡淡的停了步子,望向旁边眼角含着冷笑的少年,不冷不淡的开口,“宋大人,现下诸多事务繁忙,大人有空操心我那些外事,不如多花些心思放在这件案子上,宋大人一向聪慧,想必没有本官的协助,大人一样可以破得此案。”

  宋离泽闻言,似是极愉快的笑哼,唇角微扬,不以为然道,“南大人今日火气不小呢,不过大人可说错了,本官向来愚钝,没有大人的帮忙,恐怕本官还真破不出此案。”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靠着南安辞的耳畔吐出的语气。

  他眉眼注视着南安辞的脸颊,眼神深邃,仿佛有什么黑暗的力量隐匿在深处,想要脱眸而出,整个人也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南安辞眼中含了抹似有似无的笑,她坦然迎着宋离泽投来的目光,起了步伐,微摆衣袂,“既然宋大人需要,那本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宋离泽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嘴角轻笑,“好啊,那本官拭目以待。”

  四周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

  一黑一红的两抹身影,虽置身于阳光洒灿之下,却如同混于黑夜中的鲜血,暗黑诡秘。

  宫门前停留的马车,已不是早时送南安辞的那辆,穆宁守在马旁,见南安辞踏着玉阶步步走来,赶忙跑上去迎下南安辞,边与她上马车边埋怨道,“属下昨晚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药汤,大人怎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身子要紧,大人这几日事情繁忙,把身子熬坏了可如何是好。”

  南安辞听穆宁喋喋不休的唠叨了一会儿,不得已强硬的打断他的关心之词,按着眉头慵懒叹气,“穆宁,可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最讨厌喝苦药,你吩咐人做的那些药,苦的我都下不去口。”

  穆宁原来满心思的埋怨戛然而止,又劝道,“大人,良药苦口,您自小便不喜欢苦的食物,别的您可以不吃,但这药您是必须喝的!”

  眼见穆宁又有说起来的架势,南安辞连忙打住穆宁的话,万般无奈,“好了好了,我下回喝药便是,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去打听这几日京城内沸沸扬扬的色杀案,你这几日做事,多留意些消息。”

  穆宁听完她的话,微皱着眉,“色杀案?,大人的意思是,陛下将这案子交给您接手了?”

  “没错,这次陛下令我和宋离泽一同调查。”南安辞说着,望向马车外的繁华街巷,眼色沉暗,“宋离泽刚刚一直强调着让我不要袖手旁观,他是打算让我和他一起趟这个浑水呢。”

  “宋大人?”,穆宁闻言不屑的嗤笑着,“他那人倒是奇怪,以前那些案子,他可不乐意你插手,现在,怎么又会让您一起调查。”

  南安辞随手端起车案上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随机轻笑道,“之前的案子,若是我插手,他所下的棋子,难免会被我破局,而这次……”

  她顿了顿,语气复杂,“必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车轮碾压在路上,发出轱辘声响,车内一片寂静,仿佛凝滞一般,车窗旁的少年愁眉微锁,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望向窗外的那一双眼眸,却始终如蓝盈苍晓般,干净纯粹,含星嵌月。

  穿过熙攘的闹市人群,驶过花瓣纷飞的落樱石街,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府邸前种满了白色的木棉花,长长的花枝就像有灵性般,一直攀到了府邸的牌匾上。

  牌匾上的字犹如落月银光,衬着灼灼木棉,显得从容不羁。

  南府。

  这是南安辞的府邸。府中不像富贵人家般金梯银阶,到处都种满了木棉花。微风吹过,煞是好看。

  南安辞无心欣赏府上美景,垂着双眸,从马车的踏板上走下去。

  朱红色的衣袖从车凳上拂过,不经意间,一个褐色的小瓷瓶闪着反照的阳光,慢慢的滚到了车凳里的夹板处。

  车凳里一片黑暗,穆宁跟在后面下来,听见淡淡声响,回头多看了几眼,车中一片宁静,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疑惑的摇了摇脑袋,低叹着跟在南安辞身后下了马车。

  独留那个瓷瓶在夹板中,散着冰冷的暗光。

  南安辞穿梭于一片片花树下,漫天飞舞的花瓣落在她的肩上,衣摆处,又随着她的行走,慢慢旋飞到地上。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于花漫渐繁处,有一菀阁,上面楷以行云流水,落笔成烟。

  晚灯渡。

  南安辞一直居住在这个院落里。她挥退左右下人,独自一人走进书房内。

  房中墨香弥漫,墙壁上只挂着一副半瑶从前送给她的木棉花图。图上花枝烂漫,绿叶横生,朵朵木棉花开其上,绽放万千,雅趣十足。

  案桌上早已有人送来关于此案的卷宗,南安辞坐在案前,拾起卷纸,慢慢的翻看,她的视线在墨字中不断游走。卷宗所描述的过程比林严在大殿上所描述的要详细许多。有不少匪夷所思的细节铺陈其中。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一行细楷上。

  —被害者心口处皆被置于一棋子,为馬。

  南安辞手指在馬字上不断摩挲,她眉心略沉,皱眉思考了片刻。

  为何要在每个女子身上放一枚为馬的棋子。

  馬,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几位死者皆是平民的女儿。为什么凶手只杀这种目标的人。而且据卷宗所述,凶手的确不是因为色意而故意侵辱这些女子,她们的外衣都只被揭去,身上还有一致的伤口。

  难道,凶手是为了得到什么特殊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要她们才拥有?

  卷宗上还提到,凶手来去无踪,杀人时,那些人连呼痛也未曾有过意识。

  证明凶手作案时,那些人已经失去行动本能。

  伤口扁阔,不是尖利的刀剑,那又会是什么呢。

  看来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停放尸体的义庄,在那里,她也许会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她眉眼微低,朱红的袖摆上所绣的墨黑玄纹轻触到一旁的墨砚台,黑色的墨汁被黑纹布料慢慢吸嗜。

  仿若一场血迹斑驳,伏杀暗生的橘中戏。

  等待着每一位入局之子,被它贪婪吞噬,消失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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