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浓淡旧时香

那是黎璃二十岁的生日。

　　那天的雨，也下得异常的大，哔哩啪啦打下来的雨点，洗刷着人星零落的街道。

　　黎璃刚从高数教室出来，这雨就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急而迅猛，让黎璃措手不及，淋湿了衣裳。

　　因为黎璃的生日，洛阳邀了他们四个在学校对面的川菜馆为黎璃庆生。

　　顾疏桐是美术生，她的画室写生要到傍晚六点才会结束，褚鹭熠在法学系，通常比他们外语系的学生要晚下课一个小时，洛阳照例逃课，会比他们两还要晚到，只剩黎璃一身狼狈地站在还没开店的川菜馆前，百无聊赖地等待。

　　后来，黎璃一直都记得，整个川菜馆，在黎璃在A大读书时，就只有那么一次没有营业;顾疏桐的画室唯一一次留同学加画;洛阳最重义气，他也偏偏忘记过一次她的生日。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被抛弃的滋味，涩涩地，如同那悲伤的眼泪。

　　她是想哭的，但她到底没有，仰头望着不布辰星的天空，眼泪没能顺利划过她的脸颊。

　　黎璃放空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周围灯火通明，她却在唯一阴暗的，没有敞开的一扇门前发呆，如果问黎璃，她何时开始学会一个人静静地吮吸悲伤，或许就是那一次，她不再轻易相信承诺。

　　学校里传来宵禁前半个小时的铃声，黎璃已经等了五个小时，她不想再等。

　　黎璃觉察到有什么人走入了这一片阴影，她抬起低垂的头，脖子僵硬而酸痛，她看见了生日蛋糕的盒子，一双手，一个人。

　　故事重头，依旧如初，始于心动，终于白首。

　　她才发觉，这是梦。

　　因为褚鹭熠在她面前，像那个清凉如水的夜晚，拥抱了她，对她说：“生日快乐。”

　　醒来时，面颊上是大片水泽。

　　黎璃还在水吧，冉煜却没了踪影，本来是她要听他的故事，故事还没讲完，她却先睡着了。

　　她问旁边擦拭桌子的服务员，服务员告诉她，冉煜一个小时之前已经离开，走的时候还叮嘱他们不要叫醒她。

　　他看了出来，她真的很累，否则也不会这样就睡着。

　　这一次，黎璃还是没能听完他的故事，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吧。

　　黎璃离开水吧，去了一趟洗车店开回了洛阳的车，到超市买了晚上做饭的食材之后就先回了公寓。

　　公寓里安安静静的，拉紧的窗帘遮挡了投射进来的光线。黎璃拉开窗帘，打开厨房里的水龙头，水流声让室内不再那样安静，本来抱团的大白菜被分成许多片，鱼被刮掉了鱼磷，躺在砧板上任黎璃宰割。豆腐被大卸八块，整根的胡萝卜切成了方方正正的萝卜丁。

　　黎璃为洛阳熬了一壶鱼汤，还贴心地为洛阳剃掉了鱼刺，保温壶里三层装了三样菜式，去油，去辣，洛阳的胃更容易接受。

　　黎璃提着保温壶出了门，花了半个小时步行到医院。推门进来时，洛阳正望着窗外出神，连她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黎璃走到他面前，提着保温壶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大声说：“吃饭了。”

　　洛阳好像才回过神来，勉强地对黎璃笑了笑。

　　黎璃以为是他还不舒服，特意先帮他承好了鱼汤，递到他面前说：“喝点鱼汤吧，会舒服些。”

　　洛阳看着黎璃，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地接过鱼汤，一饮而尽。

　　病房里有供病人吃饭的简易餐桌，黎璃把菜盒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把随声携带的两双木筷递给洛阳一双，两人坐在桌子两端一同吃饭。

　　黎璃吃的很快，洛阳却一直用筷子在饭菜里搅来搅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黎璃终于觉察出洛阳的失常，干脆停了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洛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洛阳知道瞒不住，从某一刻起，还得自己化解去承受。

　　“小璃，顾疏桐从国外回来了，她给我打电话，她说她想见你一面。”

　　顾疏桐的离开只是迫于无奈，黎璃还以为，她们会再老死不相往来，可突然，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突然再次出现，黎璃一时却不知该冷漠还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