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今天十更!!
“那位公子,是这个月第十次来了吧。”
“可不是,就是他。”
“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好生俊俏。”
一位谦谦公子站立在人群之中,但是他面无表情,炽热的目光却落在几丈之外的一位黑衣男子身上。
那个黑衣青年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眉眼弯弯,是难能可贵的笑容,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惹人怜惜,“羡哥哥,羡哥哥。”
魏无羡摸摸阿苑的脑袋,目光落在小摊上的土豆,陷入沉思。
此时,阿苑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目光,扭过雪白的小脸,与那双淡若琉璃的眸子对上,蓝忘机一怔,一时间忘记了挪步。
阿苑歪着头,小手扯扯魏无羡的手,“羡哥哥,那个哥哥在看你。”
魏无羡侧头,看见了人群之中的蓝忘机,很是释然地一笑,挥手道,“蓝湛!好久不见啊!”
那明媚的笑颜一如当年的少年,阳光贪婪地趴在魏无羡披散的长发上,衬得他整个人如梦境一般朦朦胧胧,却又耀眼至极。
魏无羡牵着阿苑拨开人群,问道,“你怎么来了?”
“夜猎,路过。”蓝忘机只觉心口一软,耳根微红,答道。
“这样啊,既然来了,我请你吃饭如何?”魏无羡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心口一疼,撕心裂肺的痛意传来,整个人半跪在地,袖中朱砂黄符燃尽,他脸色一变,“抱歉,急事。”
蓝忘机见他忽然跪下,脸庞上血色尽褪,伸手要去扶魏无羡,“魏婴!”
魏无羡是用自己的血液封的禁制,现在禁制被强行打破,他也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躲开蓝忘机要去扶他的手,“我自己可以起来……不劳含光君……”
魏无羡抱起阿苑,就要冲回乱葬岗,蓝忘机拦住他,“为何不用剑?”
“忘带了。”
蓝忘机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揽过魏无羡的肩,祭出避尘,“我带你。”
湛蓝剑光冲天而去,飞速赶往乱葬岗。
〔接下来就是阿宁恢复神智,羡羡送忘机下山,又是我——语言描写。〕
“蓝湛,抱歉啊,下次再请你吧。”魏无羡口中虽这么说,但他和蓝忘机心知肚明,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蓝忘机抿唇,“你打算……一直如此?”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渐渐昏暗下去的夜空,“其实我也想问人,我如果不这样,我还能怎样。”
魏无羡半阖眼,强烈克制着汹涌的情感:“弃鬼道不修吗?那这山上的人该怎么办。
“放弃他们吗?我做不到。我相信换了是你,你也做不到。“
他忽而自嘲地笑起来,道:“有没有人能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
蓝忘机默然,没有,根本没有这条路。
他和他都知道,
魏无羡踏上鬼道的那一刻,
一切都不能回头,
他脚踏万尸,手染鲜血,
唯有这样,才能保住他所在乎之人。
“就到这里吧,蓝湛。”魏无羡拼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代我向蓝先生和泽芜君问好,还有……多谢。”
“谢什么?”蓝忘机抬眸,问道。
“多谢含光君,不杀之恩。”魏无羡轻轻挥手,毫不留恋地转身,“魏某人便不再相送了。”
并非同道人,
这一条路终究只有他一人。
魏无羡没有回头,
就像他无数次内心建设过的一样,
不回头,不去看,
因为他怕自己回头,
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下去,
紧紧抱住蓝忘机,
将自己所有的思念倾倒而出,
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佯装无所谓,
假装一切如常,
假装自己……只是轻浮不羁。
他一步一步,林声簌簌,犹如无数之人在呜咽,他走得很慢很慢,身形瘦削,仿佛只需要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苟活多久,至少……至少要把他们都安顿好……
蓝忘机并没有走,他站在乱葬岗之下,看着那抹身影被黑暗慢慢吞没,紧攥的双拳掩藏在雪白长袖之中,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焦黑的泥土之上,然后湮灭在尘埃之中。
已是入冬之期,寒风凛冽,吹动他雪白的长袍,撩动他雪白的抹额,幽幽的声音被寒风送来——
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蓝忘机耳力非凡,听见了最后极低极哑的的三个字——“走到死……”
他的呼吸一滞,心口涌上无尽的恐慌闷痛,好像是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狠狠地捏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碎片,无论怎么去拼凑,都无法再恢复原样。
蓝忘机看着乱葬岗之上逐渐亮起点点灯火,却映不亮他暗沉的眸底,伫立良久,方敛袖离去。
〔厌离姐姐、轩哥和阿澄偷偷去看羡羡,特意邀请羡羡参加半月之后的大婚。〕
“听说了吗,金家这回还邀请了夷陵老祖。”
“是啊,居然会邀请这个大魔头,真是……”
一个白衣青年缓缓而行,一步一步跨上金麟台,无视身旁的议论之声,身后跟着一个黑衣的少年,头戴竹笠,脖颈之处有黑色裂纹,“公子,咱们……”
“放心,陈情被我收好了,他们一时半会认不出我。”魏无羡一袭白衣,眉梢一挑,隐隐有当年翩翩红衣少年的模样,白衣翩然,衬得他愈发眉目清俊,敛去眉间戾气,转为温润。
“公子……您真的……”温宁结结巴巴,把口里的话断成好几截。
“嘘……”魏无羡食指抵唇,侧头轻笑。
温宁不再多言,老老实实跟在魏无羡身后。
江厌离和金子轩大婚,整个金麟台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邀请各大世家观礼,宾客如云。
魏无羡混在人群之中,静静等待着那对新人,阿姐大婚,定是不能穿那些黑衣,所以他特地穿了件白衣,这是阿姐一辈子一次的大婚,他定是要看着阿姐风风光光地嫁人,她值得这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礼。
江厌离凤冠霞帔,随着一袭红衣的金子轩迈入大殿,魏无羡微微屏息,攥紧了袖中的檀木匣,江澄自然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魏无羡,微微颔首,低低呢喃,“阿羡。”
江厌离红衣蹁跹,如同坠入尘世的仙子,轻移莲步,手心微微汗湿,紧紧攥着红色绸带,随着身边之人的步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登对的新人三次拜下,魏无羡眼眶微红,那二人的红色身影有些模糊,他半仰头,硬生生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今日是阿姐大婚的日子,不能哭……
忽然,一个人闯进大殿,是一袭金星雪浪袍的金子勋,目光匆匆扫视着宾客,目光触及白衣的魏无羡,长剑出鞘直逼向他。
魏无羡轻轻一跃,退后数步,眉间微蹙,“金子勋?”
金子勋见一见刺空,高声道:“魏无羡,我警告你,立刻解了你下的恶咒,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追究计较。”
魏无羡听得一怔,即使明知会被当作是抵赖,他也必须问清楚,脱口道:“什么恶咒?”
果然,金子勋当他是在明知故问,道:“你还敢装蒜?”
他猛地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咆哮道:“好,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是什么恶咒!”
金子勋的胸膛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
这些坑洞小的小如芝麻,大的大如黄豆,均匀地遍布在他身体上,令人恶寒,宾客顷刻之间慌忙散开,金光善起身道,“子勋,怎么回事?”
魏无羡只看了一眼,道:“‘千疮百孔’?”
金子勋道:“不错!正是千疮百孔!”
〔羡羡被诬赖,墙倒众人推,茫茫人海,他根本找不出下咒之人,也无法证明自己,面对众人的刀剑相向,先前已被反噬的他神智不稳,温宁失控,在众人面前杀了金子勋。〕
“温宁!”魏无羡唇角溢出鲜血,他踉踉跄跄去阻止发狂的温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喷溅而出的血液染透白衣,温热的触感令他愈发难受,耳畔似乎有无数冤魂在蛊惑。
“你凭什么要在乎这些人啊,你明明可以凌驾他们!”
“什么仙门百家,什么仙门名士,通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杀啊,主人!杀了他们,明明身负毁天灭地之能,为何要怀揣赤忱之心!”
无数的声音在耳畔萦绕,魏无羡再也受不住,他发狂似的大喊起来,暗红的眸中血光愈发浓郁,手握陈情骨节泛白,那个他护在怀里的檀木匣“啪嗒”一下重重从他怀中落下,摔出一个精巧的九瓣莲银铃,被满地的血液染成暗红。
“阿羡!”
“无羡!”
“魏婴!”
江厌离早已掀去大红盖头,焦急得要冲过去。
蓝曦臣、江澄和蓝忘机纷纷面露忧色,一边牵制温宁一边试图唤醒魏无羡。
我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啊,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是负天下人?
还是负了正道?
何为正道?
为何要怀揣这无用的赤忱?
魏无羡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了。
“这就是正道啊,这就是人啊……”魏无羡低低地笑起来,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就像个在火焰之中无谓挣扎的飞蛾,他就快支撑不住了。
他一直都在为别人着想,
可又有谁站在他的立场之上呢?
“天下之大,为何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
魏无羡状若疯癫,整个人笼罩在浓郁的怨气之中,他质问着这天下,质问着上苍,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
魏无羡被围攻,身中数剑,白衣早就变为血衣,他缓缓转身,不顾身后无数之人的呼喊,一步一步走下金麟台。
无人能近他三尺之内,
血流成河,戾气冲天。
温宁原本黑色的血丝慢慢褪去,他缠住众人,此时的他,抱歉地垂下手,捡起那枚银铃,小心地用袖子拭去血液,“公子已经回乱葬岗了,不必再追,这枚银铃是公子给江姑娘的,说是给金小公子,还有……公子他说……虽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他……”
温宁“他……”了半天,却是始终不说出下文,江澄急得都快发疯了,抓住温宁的肩膀,“他说什么!说了什么!”
“公子来之前和我说,除掉金子勋是他能为江姑娘和金公子做的最后一件事,现在……他一介邪魔外道,也该……顺应天道……”
江澄等人的脸色霎时一白,纷纷御剑赶往乱葬岗。
“温宁,你听好啊,待会我会操控你杀了金子勋,然后掩护我走,情姐他们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带着阿苑去云深,你带着另一部人去云梦,我和阿澄说好了。”
“那魏公子你呢?”
“我都替你们安排好了,还不给自己安排好?放心,我销声匿迹几年,等风声过了,也就回去了。”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处理好金子勋,我这个邪魔外道,也该是顺应天道……”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了。
我早就给自己安排好结局了啊,
千古艰难惟一死,
于我而言,
又有多难呢?
分割线来袭
风雪夜归人,羡羡身陨乱葬岗,万鬼同哭。
若不能全身而退,浪迹天涯,
那便埋骨荒冢,以死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