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机械心

　　这天放学后，他们八人在校园里闲逛，不经意间路过了校医务室。

　　就在这时，正好有几个人被担架抬了进来。

　　“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浩克疑惑地问道。

　　“心脏病。”一直低着头的努卡斯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会知道?”其他七人听了他的话都感到很惊讶。

　　“因为我看得出。”努卡斯回答，然后继续低着头，不再说话。

　　他们八人跟着被抬进去的人一起进入医务室，这几个人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前去凑热闹的八人被玻璃墙挡在了外面，除了他们，还有焦急等待着的病人家属。

　　“他活不长了。”努卡斯说。

　　玻璃墙上映着的脸中，好几张脸显露出了惊恐和疑惑。

　　“你说什么！”一个巴掌呼过来。

　　“对不起，我说的是实话。”

　　那个人还想做什么，旁边几个大人和浩克等七人将他拦住了。

　　与此同时，五台心电仪，一台趋于平静，一切都平静了。

　　两个大人跪地痛哭，不少人纷纷对他们表示惋惜。

　　“有什么用呢?”努卡斯心想，摇了摇头，“没有死亡的一天注定不完整。”

　　剩下的四个人醒过来了，现场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八人离开医务室后，萨伦悄声问努卡斯道。

　　“可以这么说吧。”努卡斯点点头。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以往的这个时候，努卡斯会第一时间把死去的人的灵魂送往他们该去的地方，然而今天的他有些反常，他没有为自己今天一无所获而失望，反而为活下来的人感到庆幸。

　　“你…诶，等等！”萨伦还有疑问的时候，努卡斯突然扔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就瞬移离开了。

　　“真是匹奇怪的狼…”七人见了这一幕面面相觑。

　　夜幕降临之时，努卡斯正躺在一个不会有生者长驻的地方，仰望着满天的星辰发呆，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了。

　　“唉...”努卡斯叹了一口气，随手摘了一朵近乎枯萎的玫瑰花，放在嘴中咬了咬，随即又放弃了，因为那朵玫瑰花已经被他咬掉了一半。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朵微微颤抖，接着便听到附近有声音响动，“是谁！唔…”他发出低吼。

　　“别慌，是我。”巴蒂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跳下来。

　　“你来做什么？”努卡斯顿时放下了戒备。

　　“来看看你，不可以吗？”巴蒂歪着脑袋笑了笑。

　　“行吧，有个人叙叙旧也不是不可以。 ”努卡斯甩了甩尾巴，和巴蒂来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我去过最多的地方是医院。

　　我不是医生，也不是病人，更不是专程去探望病人的亲属。

　　而是等待着，收割即将死去的人的灵魂。

　　无数间重症监护室，我与其他人一样被一堵厚重的玻璃墙隔离起来，不一样的是，他们等特新生而我等候死亡。

　　我可以看见每个人的心脏，当一个还安然无恙地活着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鲜红色，与他应具有的活力一般，当一个人即将死去的时候，心脏的颜色会迅速黯淡，至令人恐惧的黑色。

　　有一个少女，我看不见她的心。

　　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住院部七楼的一间病房，那天我没有找到任何目标，正漫无目的地在这两层楼之同瞎晃。

　　八楼是手术室和重症监护室，除一楼外，八楼以下的全是病房，其它楼层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没有去过。

　　那个女孩被两个护土从一张病床抬到另一张带轮子的病床上的时候，像是刻意的，双眼紧闭着，听人们说她有一场换心手术。

　　心脏也可以换吗?我下意识地朝她看去，原本有着一颗鲜红的心的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您就是主治医生吧?求求您， 您一定要敢救她!不然她这一生全毁了!’好像是少女的母亲，她紧紧握住面前一位医生的双手。

　　那位医生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快步离去了，那位母亲在少女父亲的搀扶下也离开了。

　　后来，那个少女的手术很成功，我跟着她从手术室转到重症监护室，再从手术室转到她的单人病房，从那些医生的口中得知，少女的心脏被替换成了一个金属制成的心，注入一定的能量就能够自行运转起来。

　　我悄悄溜到她的病房里——其实也不用这么蹑手蹑脚，我可以选择让别人看不见我。

　　只看见她的双手双脚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电线，电线的另一段全都连接着一台心电仪，视线上移，她的脸上盖着一个氧气罩，右手上方悬着一个点滴瓶。

　　她的父母由于工作，一眨眼就溜不见了，留下医生呆滞在原地。

　　她很有精神，完全不像刚做过手术的病人，也不管医生“不要乱动”的嘱咐。

　　她对我说：‘感觉自己几百年没见过太阳了。’她一边说一边对着太阳的光芒挥挥左手。

　　我也笑了，说：‘那就多看看它吧。’

　　她问我：‘你觉得我能活下去吗？医生说成功率只有…’

　　我打断她：‘一定会的！’但是我不确定，因为我不是医生，我也看不见她的心——我没办法这样说。

　　对，心脏！

　　她却定定地看着我：‘一个拥有机械做的心的人真的可以活下去吗？这颗心是假的，还有这双腿也是假的。’

　　她指了指她的心，又指了指她的腿，说：‘真正的东西坏掉了，修补也没用，所以换了，换成了假的。’

　　我问她：‘你不会痛吗？’

　　她摇摇头：‘不会，因为是假的。’

　　我不知该继续说什么，记得好久好久以前，那个时候的医疗技术还不够发达，无数心脏坏掉的人们苦苦求医，苦苦等待，等来的是死亡的噩耗，医生无可奈何的一句‘我们尽力了’，以及手术室外人们绝望的哭喊。

　　不知怎么的，我害怕这一幕的发生，尽管只是在脑海中想象，就足够让我的脑海里掀起狂风暴雨。

　　我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有个男孩，他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他不清楚自己的年龄，因为他活了太久，他来自冥界，是冥界的使者，只有他可以自由往返人间，可冥界的其他人不行。

　　他有个工作，就是每天负责把死去的人的灵魂送往冥界，只有他可以做这样的工作，因为他能感应到人的死亡，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生命，他会第一时间把那个人的灵魂带走，去到该去的地方，然后忘掉过去，以一个新的身份降生。

　　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工作，甚至开始厌烦了，死亡总是伴随着痛苦，尤其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消失的时候，人们的负面情绪就会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没有罪，人们的愤怒和悲伤却给了他一种沉重的负罪感。

　　他想过办法，因为那些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何况每个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于是有一天，他把灵魂还给了那些死去的人，换来了大家的欢声笑语，也换来了对自己严厉的惩罚，因为可笑的规则，他没办法帮助任何人。

　　故事的主角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个朋友的，这个男孩也一样，他有过一个朋友，名字叫做夏笙，和他相比，夏笙是个很幸福的人，对他也很热情，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烦恼——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直到有一天——

　　夏笙死了，是自杀的，男孩在夏笙淹死的地方见到了她的灵魂，夏笙的灵魂看得见男孩，还开口说话了。

　　夏笙说，她终于成功了，她还参加了自己的葬礼，没有一个人来。

　　男孩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每次，他想要送夏笙回家，夏笙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或是突然转移话题然后跑开。

　　果然，夏笙的灵魂说，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她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她不想被关起来，更不想天天被当成异类一样看待，她还说，她想要自由，那些人来抓她，她跑不掉，索性跳到湖里去了，本以为可以活下来的。

　　夏笙对她的朋友说：‘你一定要活下去，别像我一样，我放心不下你，因为你也是一个人。’

　　故事讲完了，我…”

　　“打断一下！”巴蒂突然说道，“那个男孩指的是你自己对吧？”

　　“是啊，怎么了？”努卡斯点点头。

　　“快给我讲讲后来发生的事情吧！”巴蒂催促道。

　　努卡斯继续说道：“那个少女觉得我讲的这个故事很好，她还问，我讲的那个男孩后来怎么样了？

　　我笑了笑说：‘大概在工作吧。’

　　然后，她突然和我说：‘我决定了！如果…有一天，我活不下去了，我就把我的心交给你保管，至少那个时候我给你的心是真的。’

　　谁知道，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第二天我想去找她的时候，我在路上被几个发怒的亡灵纠缠，耽搁了时间…不然，我就能够救她了……

　　我过去的时候，机械心已经被取了出来，她的父母按照约定，将机械心交给了我保管。”

　　巴蒂挠了挠头，打趣一般地说道：“啧啧啧…初恋情人的心呀！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可是为什么她的机械心会突然停止运行？”

　　“我也想知道，这么多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努卡斯回答道。

　　不远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如同迷路的游魂诉说着自己的命运。

　　巴蒂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毕竟那只是一段美好而又短暂的记忆。”

　　“是呀，我也希望能够早点忘掉那段感情。”努卡斯回应道。

　　“我也希望，但是，你知道吗？那些人类有一句俗语，叫做人生若只如初见，爱恨情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你永远不可能永远拥有，所以我们都应该知道放手，上天总要你腾空双手，才能接住更好的事物。”巴蒂说道。

　　努卡斯微笑着点点头说：“你说的话我懂，所以我现在在试着忘记她。”

　　巴蒂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对努卡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那颗机械心。”

　　“当然可以。”努卡斯笑了起来，然后从怀中拿出了机械心。

　　巴蒂接过机械心仔细端详着，把目光落到机械心的身体上面，只看见机械心背面上有一条很明显的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它被我损坏了？”巴蒂见了疑惑道。

　　“不可能。”努卡斯拿回机械心，将他放在耳旁摇了摇，还用自己的鼻子嗅了嗅，“不对劲，里面有一个不属于这个心脏的东西…”

　　“怎么会？”巴蒂问道。

　　努卡斯从附近搬来一块石头砸开了机械心，里面掉下来的一个标志让他们顿时不寒而栗。

　　“这是…路西法的标志！”

　　努卡斯 画手：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