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少年的声音清澈动听，只见他纤长的手指玩转着一朵紫花，片刻，插在了她的发髻中，这才微微一笑，道:“待来年初春，我们在此相聚。”
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霞，慌乱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跑走。少年的唇角久久不肯垂下，眉眼尽是浓浓的爱意。
小姑娘家家，若被我盯上了，便终身不得逃走。
一
倾城倾国的说法，尽在白洛南的一颦一笑中。初次入京，凭着一副好相貌成了一名舞姬。穿着长袖翩翩的衣裳，如诗如画的眸中含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她兴冲冲的瞄眉点唇，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才踩着莲步走出了闺房。
堂中已有门客三千，家主财力雄厚，搭起的舞台子足足有一寸高。她的心如同小鹿乱撞般，赤着足立在舞台中央，对着主位上的家主，轻轻一笑。
这一笑，迷煞众人。
殿内一阵赞叹声。她微一颔首，挥起长袖，如若蝶儿般舞步翩跹，眉眼如画，身态婀娜，雪白的赤足小巧可人，令人屏息观赏，不可错过半分。
舞罢，她又诗意一笑，随后提着长袖，下了一寸高的阶梯，留给别人的，终是背影。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她没得主人允许就离开是犯了罪过的，只是还没待主位上的人发火，旁边的一小少爷劝了，才让她侥幸逃过一劫。
白洛南心有感激，只是，她之后就再没去过那户人家献过舞，甚至，她还没见到过那救她与水火的无名少年郎。
后来，她成了京城第一美人，原先的舞姬身份已然不适合她，她被邀入宫，为皇室献舞。
那年初春，满头珠翠，花容少女初次踏入了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所谓华服满朝，便是如此吧。
她舞上一曲，微微一笑，却没有当年的赞叹，反之引来的是一阵唏嘘声。
很快，殿内就冷清了。她的眸中第一次盛满了泪水，但碍于殿前不得失仪，不得不强迫自己生生的将泪水退回去。忽然一声明亮的少年音道:“姑娘舞的甚好 。”
她转眸望向他，只见他纸扇掩面，笑颜弯弯，似是轻笑。旁边随后就有小女附和:“是啊，这位美人舞的真好，深得我心。”
一时间，竟是满堂赞叹。
她起身施礼，只听那少年又道:“臣斗胆，恳求皇上将这位姑娘收入臣旗下为侍女。”
“这等佳色，侍女也太敷衍了。”龙椅上的老者发话道:“不如赏个将军夫人做做吧。”
一时间，风云骤变。
在她眸中的，那轻笑少年，在这时笑意才更浓了些。
二
她踏入了将军府的门槛时，神色是迷离的。
那日大婚，依旧满头珠翠，红盖头遮住如画颜容，一身大红喜服，广袖垂膝，似又穿上了长袖舞衣，却不见当年一寸舞台。
他的手掀开红盖头的时候，她就像第一次登台那样，心脏如同小鹿乱撞。
嫁出两年，受宠两年。在旁人看来，郎才女貌，佳人一双。
若是没有那年雪夜。
他因公事一夜未归，她本身因为出生卑贱而不受公婆喜欢，这下没了他的庇护，她的婆婆便将她赶至门外。她一件单衣，赤着足，在雪地里站了四个时辰。
他就没有回来了。公婆依旧不许她进来，于是她就这样离开了将军府。
后来，她道听途说，他飞升成仙了。
如此唐突，如此不可置信。
就像古有嫦娥奔月，后羿不知，回到家后终是空空如也，只有逐月奔跑，独相思。
就像她一样，在一个夜晚，割脉气绝。
一日，她走在奈何桥上，鬼差问她下一世想做什么，她望了望远处的他和他怀中的女子，冷冷的笑了笑，道:“我要做一个外柔内刚，身怀绝技，容貌与今生一样的女子，并且，是他的敌人。”
鬼差望了一眼远处身着金黄袍衣的少年，暗叹一口气。孟婆已经送了汤来，对她说:“你对他思念的情意很浓，三碗孟婆汤，方可忘却今世恩怨。”
她惨然一笑，三碗汤下肚，眼睛紧闭，坠落云间。
忘了他吧。
三年后，秦家产一女，出生时双足雪白，神态温柔于产婆怀中。
她自幼习武，耳听八方。
十三岁那年入宫，一直至十九岁，杀人无数，却从未被发觉过。
可她从不会跳舞。
外柔内刚，八面玲珑，因为她的前世，是玉帝的情人。
只可惜世上再无白洛南。
——
她忽然回首，那少年弯着唇角对她坏笑。
“将军，如果有一天，你抛下我了，该怎样呢?”
“我想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可是……你是玉帝啊。”她含泪说完，道:“你说你要让我为你的王母，那白洛南怎么办?为什么你要抛下她……”
少年回过首去，眼角竟留下两行泪。
那年玉帝大婚，初春时节，他进去掀她的红盖头时，竟没了当年第一次成婚时的喜悦。掀开后，依旧是绝世容貌，却没了当年她红着脸的娇俏模样。
最后，她成了他的王母，她……却只是一具白骨。
她在一寸高的舞台上身姿优雅，他在舞台下静静观赏。皇帝赐婚，他娶了她，却没有与她共白头。又是一年初春，他娶了另一个他爱着的女人，却……依旧忘不了她。
“若有来世，但愿你依然是那台上的青涩舞姬，而我，是台下你最忠诚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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