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天色近黄昏，如血色般的浑浊。远处空荡的山中一片死寂，鬼魅的树影卧在灼热的地面上呻吟。踩碎落叶的窸窣声渐渐临近。

   “哈，天就要黑了。心还是没法静下来。”他伸出纤长的手扶了扶碎发，闭上双眼，感受黑夜来临前的一丝凉风。

    砰！心脏骤响，痛苦的回忆撕裂眼前的光明，沉沉地陷入黑暗之中：

   烧焦的尸体铺在荒野中，灵魂在幽深的夜里徘徊，渴望救赎……

    “该死！”忽来的锥心之痛让他跌坐。在地上，他紧攥着胸前的衣服，喘着粗气。那些记忆在他脑中疯狂地放映：

    怨恨凝聚成血肉，诅咒降罪成永生。该隐重生的那一夜，一家族的人全部横死，血流成河。在昏黄月光下，他满手鲜血……

    “啊--------”他也控制不住了，即使过了百年，愤恨依旧无法抑制，无法消除。心中那把愈烧愈烈的火，燃烬最后一丝人性。欲念和杀戮支配他的一举一动。“吭……血……”他舔舐着嘴唇，黑发掩盖下的双眼的光。一头野兽嗅着，捕捉着猎物的气息。

    “呵，找到了！”

     在这荒郊野岭的，竟有一家破旧屋舍。一妇女正在收衣服。他猩红的眼睛正盯着妇女，未及发现，便疯了般扑向她，连尖叫声都未发出，就拧断她的脖颈，撕扯着她血肉。干涸的土地吮吸血流，一片暗红。

　“啊，你，怪物！”在外面打猎的猎人，正牵着可爱的女儿满载而归，看到已是血肉模糊妻子。他浑身颤抖着，手里紧攥着镰刀“我杀了你，怪物，怪物……”

　该隐颇为闲逸的转过头，轻蔑的一笑，露出两颗滴血的獠牙：“哦？从未有人能杀的了我。”说罢一脚踹飞了向他冲来的“蝼蚁”。猎人被踹得肺腑俱震，重击在地上的头恰好偏向女儿，原本高兴的女儿被这从未见过的血腥场面吓得浑身僵硬，面色惨白。

     猎人拼尽全力攀爬起来，挡在女儿前面，嘶吼着：“辛儿，快跑！”

    “跑？跑的了！这幼儿血可是最甜！”该隐痴狂的笑着，一手捏碎男人脖子，破碎不堪的喉哝还在执着蠕念着“跑……”

　　可是女孩已经跑不了了，瘫软地跪坐猎人身旁，双目失焦，小小的手掌晃着爹爹“辛儿不要走，没有爹娘的辛儿活不下去的……爹啊……呜呜……”

   该隐漠视这抽泣的一小团，啐了一口，暗骂道“恶心”。

　他半蹲下来，血污的手指绕上小女孩柔软的发丝，邪魅的笑道“辛儿”。女孩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满眼泪珠的瞪着眼前的男人，刚才如何撕心裂肺的喊叫，此刻已是吓得无声了。在那泪水洗过的眼瞳里，他看到恶魔一样的自己。

   不是的，这不是我，不是我，怎么会这样。

   方才小女孩撕心裂腹的叫声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爹！爹！爹……

    “别叫了，滚，滚，滚开！”他用力得推了女孩，“再不滚，我吃了你。”

　小女孩还是不走，该隐只好抱着混沌的脑子，逃走了。心中那团火还没有浇息，但对她，没有杀心。

　重生的那晚，他撕碎了偌大堡垒里的所有人，只有那一间房中明亮的灯火和脆耳的孩啼唤醒了他。即便是满手鲜血，也拿着玩具笨拙地逗着孩子开心。

　淳善的笑声从来就是治愈他心伤的良药，是他呵护在手中的糖。

　三百年了，自那次杀戮后，我再也没有这样的疯魔。罪人，不论岁月多久的冲刷，罪行只会多不会少。

     他仓皇地逃回家，躲进了浴缸里。一个被神抛弃的人，一个地狱也不愿收恶鬼，谁能杀得了他。如果是死了，那便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你杀人了，怎么？憋了几百年，还是没忍住。”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站在浴室外，踢了踢地上尽是血污的外袍，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她皱起眉头，白嫩的手指拂过鼻子：“啧！真是难闻。”

     这冷冰冰的语气很快把他从混沌中拉了回来，他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被他杀了父母的辛儿 。

   “薇儿一副小公主的模样，怎么一点也不可爱。”

     梅薇儿嫌恶挑了挑眉，“你这是又留下哪个倒霉孩子，也不怕他日后找你报仇！”

   该隐没有吭声，不愿再聊这话题。用水狠狠冲了下脸，恢复冷漠面色：“你先出去，怎这样没规矩得与父亲说话！”

    片刻，该隐洗净好，穿上素色的底衫，套上纯黑的外袍，走出浴室，又一副温润沉稳的模样。

    身形小小的女儿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冷彻的眼眸投向该隐。

　“没走？如今我的话你也听不得了！”他是这里的王，谁见到他都毕恭毕敬，也就梅薇儿不怕他，自己宠的得自己受着。

     梅薇儿听了他的话反而愠怒：“母亲说了，你若是控制不住就不要出去，别又招惹来猎人。饿了，家里也有血仆。”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