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活再度回归平静，日子波澜不惊，所有的事情都随着时间的大浪高低起伏，到最后湮没至海底，再无人记起。

天魔大战结束的时候，她就在天宫里等润玉回来。她相信，润玉一定能带着锦觅回来，那时候，花开半夏，她可以栖息在他们足下，看他们月下对饮。

心里的忐忑只增不减，自欺欺人的说法即将被自己戳破。漫上九重天的死气，浸入云彩的血迹，无不彰显着那战争惨烈。

终于，她在璇玑宫门口踱步，猛然抬头，他已跌跌撞撞寻至落星潭。

她好像还在桥上，她好像马上就会与他说道这尾巴，这散仙。好像，马上就会将红线递给他。

好像，她不会再来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而这一切，全都是他逼得，都是他的错！

从下界返回就开始隐藏的泪水，似是厚积薄发，一下子浸湿了衣襟。

白韵眼睁睁看着他为那个女人痴狂，不甘。昙花败了，无论用多少灵力浇灌，都不会再绽开。

不远处，同是一身盔甲一身血迹，额头好似点颗朱砂的女子朝这跑来。

她说，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我和魇兽都陪着您，从今以后万万年的孤寂，我们都一起分享，一同承担。

润玉顿了顿，身子突然开始颤抖，甩开她扶着他肩膀的手，眼里的瞳孔变成了幽深的绿色，一眼望不到尽头，像长满苔藓的井内浊水。

“滚！”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龇牙咧嘴，瞪大双目飞快奔向殿内。

邝露抹了抹眼角残余的泪，欲进又退。回身的那一刻，她看见魇兽正出神地望向这里。心中怜悯几分，又匆匆去岐黄仙官那讨要药材。

没有谁再提起旧人。

她和旭凤在人间过得很好，青山绿水环绕，一个木屋，他们就在里面长久住着，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定所，是他们的家。

润玉本不该去打扰的，只是那日收拾起璇玑宫的旧物，发现了一块被扔在墙角，却仍熠熠发光的白色物什。

经过辨别，那确为他的逆鳞。只是经过前面几番多次护主，早已伤痕累累，与主人的关系都淡了几分。

往事倒回来，他突然就很想去看看，经过那样的风雨打击后，。

他仍对她温润如玉，眉眼似剑的少年，只是更增添帝王之气。

她还是圆脸，眉清目秀，只是被世事打磨得圆滑了些，眼里不再是火热的，像是烈火烧过的余烬。

平淡而不失风度，一举一动，仍然摄人心魄。即使是最简单的粗布麻衣，也不失当年六界第一美人的风采。她早已有了归属，他早已准备祝福。

浑浑噩噩地再回到天宫，润玉还是放不下那百年间的甜蜜，难舍难分，割舍不掉。

再回身，邝露正带着魇兽巡视各族领域。

只余他好似还停留在原地。

天界被妖帝攻下之时，六界无一人出声声讨。又仿若回到数万年前，天魔大战的那一夜。

妖帝趁他寿数将尽，灵力溃散，违反当初六界初定时的规矩，打乱了六界长久以来的和平现象。

哪知润玉回光返照，拼着最后的力气撑着，也不想看着天界沦落他人之手，死伤无辜。

那时，魇兽就跟在他身旁。

润玉走在前头，愤怒地提起赤霄剑，身子颤抖地奔赴战场。剑在地上喇啦的声响。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微弱，好似离他远走。

是了，他身后空无一人。

再转眼，魇兽被身披盔甲的邝露抱在怀里，奄奄一息地呻叫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眼。

妖帝被他斩成烂泥般模样，扔进了忘川。人人皆道当今天帝面上看去温润如玉帝王之相，实则心狠手辣，权谋之术无人可比。

来年，又一个来年。

他始终没等到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和她相牵着手，披着满天红霞走上云阶。

梦里的凤冠霞帔，他和她相携一生。

终究只是在一个笼子里，他自导自演，始终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