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末一大早耿楚楚就到侑美家扰人清梦，将睡眼惺忪的侑美拽出来陪她逛街，四处转悠耿楚楚不亦乐乎，跟在身后的侑美一脸幽怨：“姑奶奶，你还要逛到什么时候，我脚后跟都要磨破皮了”

耿楚楚回过头捏了侑美的脸：“这你就承受不住啦，亏的你还有心力去军校呢”

打掉楚楚的手，侑美：“这能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我不管，反正你说了的，周末时间归我”

“那总得休息一下吧”侑美一脸无奈

耿楚楚四处瞅瞅，看到右边的咖啡厅，指了指“要不去那坐坐”

侑美看着眼前一亮：“谢天谢地”

话音刚落，就向咖啡厅跑。

另一边，今日华西棉织厂开业，沈君山一早直接去了棉织厂找他大哥，刚进棉机厂便捡到了小桃的球，被小桃拦住去路。小桃大约七八岁，长得乖巧可爱，是他们华西棉织厂唯一的小成员，她妈妈在厂房工作，为了方便，就将这个叫做小桃的小姑娘带来一起生活。

沈君山很喜欢她，在拍照的时候特意将小桃搂在怀里。却没想到这张照片成了小姑娘最后的一张照片。

陪耿楚楚逛了一天，回到家的侑美倒头就睡，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熟睡的时候一件惨案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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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侑美早早的起床，要回学校侑美迅速的收拾东西，这时藤七疾步而来，将手里的报纸放在侑美面前

“小姐，出事了！”

上午十一点半，正是午餐时间，放学铃声按时响起，偌大的食堂却诡异的空无一人，所有的学员都趴在教学楼的窗边，满脸严肃的观望着楼下的情况。

楼下，吕中忻负手而立，目光紧紧盯住烈火军校的大门，他身后还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卫兵。头上烈日灼灼，空中浮动着躁人的闷热，他们却一动不动的维持这这个姿势站了许久，一身墨绿色的军装仿佛扎根于地下，与楼下路旁的柏树几乎融为一体。

　　军绿色的铁皮车自城南监狱横穿数个街道终于顺利抵达了烈火军校。车门打开，几名警察押着囚犯从车上下来。

这些囚犯都是日本人，三名囚犯皆是一身黑色和服，衣襟处印着白色的花纹，梳着典型的日本武士头，脚下踏着厚厚的木屐。

囚犯一露面，楼道内的学员们顿时都躁动了起来。

混乱嘈杂的讨论声中，朱彦霖的声音格外洪亮：“这个事还有什么好讨论的，人都送到我们地盘上来了，要揉圆搓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牢里潮湿阴冷，又脏又臭，那几个日本人水土不服染上点病也是正常的。”

听这话，他们是准备自己动手了，可是说起来容易，真的要实际的去做，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收回放在朱彦霖身上的视线，侑美四处寻找沈君山的身影。

　囚犯是日本商会的人，昨日夜里，这三名日本武士纵火烧了华西棉机厂一个库房和一个宿舍楼，七名工人和一个孩子被活活烧死，日本商会却公然包庇凶手，导致顺远民众群情激愤，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学生们也罢课游行，要求政府依法严惩凶手，还死者公道。

　游行的学生攻击了日本商会，抓到了杀人凶手，警察厅出面驱散学生，还抓了四个带头的，现在关在城南监狱，并以不能把日本人和激进学生关在一起为由，将三名凶手另外送到了烈火军校，要吕中忻代为关押，等待审判。

说是等待审判，可是大家心里都知道，如今山东胶州湾沿线全线撤兵，北平政府正在和日本人谈判，这种境况下张司令断然不可能与日本为难。这几个日本武士在禁闭室里呆上几天就会被完好无损的送走，关押和审判，不过都是做给国人看的。

　烈火军校的卫兵已经接过囚犯押解着向禁闭室走去，几名警察招呼了一声就驱车离去了。

吕中忻一言未发，神色始终严峻无比，侑美觉得他的真实情绪恐怕要比躁动的学生们还要更加暴躁。

侑美四处观望终于看到了沈君山，他倚在角落的窗边，半个人都罩在阳光打在墙上的阴影中，侑美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她知道，对于这件事，没有人比沈君山更愤怒，她慢慢走过去，想要安慰他，可在看到他手里的照片时，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照片里沈君山揽着一个大约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乖巧可爱，即使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她两颗小小的梨涡里蓄满的笑意。

沈君山捏紧手中的照片头也不回的慢慢走开，侑美看到沈君山的背影，心里酸疼的紧，这群该死的暴徒……

另一边“谢良辰，我今天有事要回家一趟，朱彦霖他们要是动手，你别跟着瞎搀和。”顾燕帧冲着谢襄道。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谢襄不服气声音响起。

　“还记得上次军事演习的枪声吗？就是日本商会找来的杀手，他们妄图绑架曲曼婷威胁沈听白关闭棉机厂，岂料失手了。人没抓住不说，反倒惹得沈听白发怒，直接砸了日本商会，还杀了真田信一。”

　“什么？”谢襄惊讶，这件事的信息量太大，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沈听白居然这么果敢决绝，砸了日本商会就是公然与日本人撕破了脸，难怪对方回头找华西棉机厂的麻烦。只是，日本人的报复，下手委实太过狠毒。

“所以说，这次牵连太大，不是你能插手的了的。”顾燕帧双手紧紧的捏着谢襄的胳膊，不肯罢休：“你听到了没有？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谢襄说：“为什么，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干系。”

　“你不听我的话？”顾燕帧有些不可思议。

　　谢襄抿了抿唇“好吧”

顾燕帧笑着摸了摸谢襄的头。

现在学校关押着三个众矢之的的日本人，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实际上人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

这不，很快就有几个出头鸟，下午朱彦霖伙同几个学员，偷偷摸进禁闭室，不想人未看到，却被守在暗处的宋华平逮了个正着，眼下被宋教官罚到训练场扛木头做蹲起，今晚不做够一千个是别想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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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谢襄去食堂晚了点，顾燕帧偷吃了她的鸡蛋，面对谢襄的质问还死不承认，惹得一旁看热闹的纪瑾黄松一个劲儿的偷笑，侑美用手抵了抵黄松示意他收敛点，然后将手中剥好的鸡蛋递给谢襄，

谢襄还没碰到，另一边顾燕帧一只手飞快的袭来，侑美注意到了连忙收回，顺势另一只手向顾燕帧打去“哎呦，疼……”

说着将手递到谢襄面前“你看都红了”

谢襄接过鸡蛋剜了顾燕帧一眼“活该”

顾燕帧一脸幽怨的来回盯谢襄侑美两人。

坐在侑美旁边的沈君山头一个吃完饭站了起来，放下筷子起身向外走。

　纪瑾连忙叫他：“君山，你吃完了？”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有心事，侑美抬头望向他，沈君山垂着眸子，坚毅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仿佛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目光，微微抬眼朝她看过来。

“沈君山，我有个计划，你有没有兴趣加入？”顾燕帧早上的时候一直在小声和几人聊天，见此连忙问道。

沈君山没说话，收回目光径直离开。

“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像谁欠他钱一样。”顾燕帧翻个白眼说道

谢襄：“你怎么说话呢”

顾燕帧：“又没说你”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黄松连忙做起和事佬，“好了好了，别 别闹了，顾燕帧，我有兴趣参加，带我一个呗”

顾燕帧掏了掏耳朵，“可是我没什么兴趣带着你啊。”

黄松“你带我一起嘛，朱彦霖不讲义气昨天没叫我，要不然我就和他们一起干了”

顾燕帧：“好吧好吧，带你一个，孔侑俊你呢？加不加入？”

左右不过是些小把戏，侑美没兴趣摇了摇头。

顾燕帧：“切，没劲”

第二天几人跟侑美分享日本武士的惨状，几个肇事者捧着肚子咯咯咯的笑出声，这时，远处朱彦霖带着两名学员走了过来，一把扳过顾燕帧的肩膀，脸上带了些许怒意，“这几天的事都是你们干的？”

　　顾燕帧装糊涂，“什么事啊？不知道。”然后赶紧和谢襄几人互使眼神，几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朱彦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就黄松一个人还不在状况，他捂着肚子，情不自禁笑出声来，不仅如此，他还满脸笑意的解释：“不是、不是我们。”

　　“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朱彦霖猛的拔高了声音，一声怒吼在训练场上方上久久回响。大家都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黄松呆呆问：“朱彦霖，你怎么了？”

“既然你们能接近他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就只使那些小把戏泻药、老鼠、迷烟？”朱彦霖露出严肃的表情，瞪着他们几人，像是瞪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杀什么杀啊？没有国家，没有法律啊？开口闭口杀杀杀的，你杀过人吗你？”顾燕帧一把挣开朱彦霖的桎梏，揉了揉被捏痛的肩。

“国家？法律？要是有国家的话就不会有外国人冲到我们的土地上杀人放火，要是有法律的话，我们就不会连审判杀人凶手的胆量都没有。”

　他说得分外激动，一旁的学员勉强打了个圆场：“好了彦霖。”朱彦霖不肯罢休，指着顾燕帧，脸色严厉的怕人，“顾燕帧，我知道你们全家都是大官，你爸是北平派来的，督查奉安省，好大的威风。可是现在那些日本人，那些日本人差点烧了我们的工厂，杀了我们的工人，你爸去哪了？去哪啦？他夹着尾巴滚回北平去了！”

侑美听着眼神一冽“朱彦霖，你过分了！”诚然他一腔情怀值得肯定，但到底太是非不分了。

顾燕帧怒气冲冲的瞪着朱彦霖，一向温和的纪瑾都忍不住了大声吼道：“朱彦霖，你来这里耍什么横啊，有本事你自己去啊”

　“是！我是没本事，但至少我没拿这事开玩笑！没拿它找乐子！”

　侑美这才听明白了，朱彦霖原来气的是这个，但他的愤慨和痛心来的太没有因由，使得几人还是懵懵懂懂的。

　“好了彦霖，走吧。”

　“就是，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朱彦霖的同伴们拉着他，眼神里竟然装着一模一样的愤慨。

　顾燕帧出离愤怒了：“你给我站住!”

　“你们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了？什么叫跟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纪瑾在旁边挥舞着拳头。

　　“你们没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关在城南监狱的那几个学生代表死了，被活活烧死的！那么大一个监狱，只有他们四个被烧死，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你们心里应当清楚。”朱彦霖顿了顿，眼眶已经逐渐的湿润起来，继续哽咽着说道：“别人都冲进监狱烧死我们的学生了，你们呢？还在往杀人凶手的碗里下泻药，往他们住的地方丢老鼠？”

　他喘了几口气眉头蹙起，双手在半空中狠狠摔了一下，而后抬手揉了揉眼睛。

　霎时间，侑美几人皆静默了下来。

这些他们真的全不知情，见几人不说话，朱彦霖转身就走，两名学生跟上，朱彦霖一脚踹翻走廊里的一个垃圾桶。

看着前面朱彦霖等人的背影，再看着身边几个低头沉默的几人，侑美的心愈渐滚烫，一时间她好似明白了从前谢良辰为什么那么固执的要来到烈火军校，他有着一腔热血，这些人也一样，他们怀揣着对国家人民的热情和使命，在那些无辜人民受到伤害时他们都愤恨无比。

想到禁闭室那三个日本人，又想到那几个无辜牺牲的学生，侑美攥紧的手有了一丝血痕，这桩桩件件当然得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