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两难抉择

翌日清晨，霞光透过窗棂洒满一室清晖。

床榻上的夜弦歌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一头青丝凌乱地搭在枕上，一张好看得过分的俊脸此刻看上去也很是憔悴。

临近晌午，消失近十日的银月终于回来了，那样子却很是狼狈。

平日里妖娆邪魅的俏脸上到处都是乌漆嘛黑的，一头青丝也有些凌乱的随意披散在身后。一袭红衣上更是刀痕交错，将本就明亮的红衣衬得更加妖艳。

紫澜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迎了上来。

对着银月一阵嘘寒问暖，看那架势，倒有几分像妻子对待出远门归家的丈夫一般。

银月见紫澜如此热情，倒有几分不适。不过她也没时间多想，只随意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便匆匆进了内室。

坐在床榻边上，银月轻手轻脚地将夜弦歌的手从被中抽出，看着他愈发纤细的手腕，眼底泛着丝丝心疼。搭上他的脉搏，细细诊脉。

不过半盏茶功夫，外室便挤满了人，都静静地坐着，等待银月的消息。

沙盘里的细沙越堆越多，银月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紫澜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心底发慌。

此时银月独自回来，还带着一身伤，很显然是没能找到尊上。

依公子目前的状态来看，若银月也束手无策，那可就真没救了。

银月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将夜弦歌的手放回被中。

紫澜见状，赶忙问道，“如何？”

银月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她疾步走到书案前，执笔，写下满满几页纸，叠好后，交予紫澜，“酉时之前将这上面的东西备齐。”还一脸严肃地嘱咐道，“你亲自去办，切莫让第三人知晓。”

见银月一脸严肃，紫澜便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迟疑，低眉颔首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紫澜渐行渐远的身影，银月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希望尊上能赶得上，不要逼她使出最后一招。不然，可就真的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

如是想着，又转身款款走回榻前，看向床榻上睡颜沉静的夜弦歌，嘴上喃喃道，“你这样做，真的值吗？”

任室外众人严阵以待，室内却暗香浮动，轻纱飘扬，温暖惬意。

倏地，一阵清脆的茶盏落地声自室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微微抬眸，见夜弦歌眉头紧蹙，心下不禁暗恼。

疾步走出内室，冷眼看着乱作一团的众人，眼神一厉，说话有些冲，“若是安静不下来，就都给我滚出去。”

银月冷声一呵，吓得众人身形一滞，呆愣在了原地。

洛湛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屏风旁，面色不虞的银月，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跪地，朝她一拱手，语气诚恳，面带祈求，“我家王爷提前毒发了，还请鬼医出手相救。”

银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慕王面色发黑，额上青筋暴跳，汗如雨下，唇边还有一抹未干涸的黑红色血迹，双手死死的攥着拳，薄唇紧咬，一双幽深的眸子划过一丝猩红，面目有些狰狞，像是正忍受着极大的痛处。

恍然惊觉，今日正好也是慕王的十日之期。

看他的样子，想来是误服了什么东西，提前引发了体内的毒素，若不及时医治，只怕熬不过今晚。

当日她开下方子为他调养身子，道是十日之后为其解毒，却不想公子重伤昏迷，她无暇分身，竟将此事忘了个彻底。

那设局之人果然高明，先是伤了公子，再是给慕王下药，提前引发他体内的毒素，想来是在逼她做出抉择。

且不说他是如何在这守卫森严的慕王府给慕王下药的，单单是要解慕王所中之毒，就劳神费力，耗时颇多。

若她选择了为慕王解毒，公子等不来尊上便必死无疑。

到时公子背后的势力群龙无首，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就算接手不了，少了一个算无遗策的对手，想要毁掉那些不听话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她选择了公子，除非有神迹，否则慕王必死无疑。

眼下四国齐聚，她们又身处奕国皇都，就算慕王再不受文德帝待见，好歹也是一国王爷。就这样让他死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是为了颜面，文德帝也必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她们不惧奕国，但得罪了这么一个国家，还是有些烦人的。

况且，慕王一死，她们能不能平安走出慕王府大门还未可知。

慕王府看似如一盘散沙，实则外松内紧，凭她们几个就想要硬闯出去，只怕是还没走到临风小院门口，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奕国皇室内斗虽不似洛堇国那般激烈，但也并不平静。

慕王作为先皇后之子，虽不是长子，却是文德帝唯一的嫡子，他一死，岂不是让厉王小人得志，这种为他人做嫁衣之事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无论她作何选择，总归是要死一个，还能借机祸水东引。

眼下秋水宴在即，搅乱了瑄城这一池浑水，四国战乱将起。

待他们打个两败俱伤，便只得任由那幕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一举数得，此计当真是高。

想到此，银月蛾眉轻扫，将在座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眼见着慕王眸间的血丝愈来愈重，一双眼就好似要脱出眼眶一般，银月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一旁的洛湛和凌白一左一右站在慕王身侧，伸手扶住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眼底却是一片浓浓的黑，像是正酝酿着狂风暴雨。

银月知道，倘若她选择袖手旁观，洛湛和凌白必定不会答应，到时必有一场恶战。

她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宽袖下的玉手缓缓收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嵌入自己的皮肉，渗出点点血珠，她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

几个呼吸之后，她做下了某个决定，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神色。

须臾，抬头，眼底已是一片坚定。

诚然，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都明白，先救慕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一个外人，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公子的，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也不能放任公子不管，那就只能对不住慕王了。

敛眸，掩下眼底的情绪，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瓷瓶，朝洛湛扔去，“喂你家王爷服下，能暂时抑制住他体内的毒素，若他能撑到明日，我再为他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