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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千江共月(短篇)

江 湖

道旁。月落时分,晨曦渐现。

“爷爷,山的外面是什么?”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小男孩子问道。

男孩儿努力地瞪大眼,望向远处笼在月色与晨雾中那重重叠叠的山障,踮起脚尖,希望让自己能够看得更远,孩子犹带稚气的眼眸中闪动着懵懂而好奇的光芒。

“山的外面啊,就是江湖。”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声应道。

“那江湖又是什么呢?”孩子睁着晶亮的双目,稚声续问道。

“江湖啊。。。就是江湖。。。。”老者住了半晌才道,亦遥望着远山,目光久久地凝定在远处那片笼着山岚(注:山间的雾气)的苍翠之间。

老者的话让孩子的眼中满是疑惑,想了想,又问道:“爷爷,那你去过江湖吗?”

“不仅爷爷去过,你长大后也会去的。”

“好哦,长大后到江湖去咯!”孩子闻言,欣然雀跃。

老者望着他,摇摇头,终是默然一叹。

知 己

清江之上,一片碧色。有一画舫正逆水慢行,两岸声声猿啼。

画舫之中,两个年轻男子,俱是俊彦。其中,一人手打折扇,头顶黑色丝光帽,帽正上的是一块价值不菲的上等翡翠,其身披玉色锦衣,云锦上绣着精致的金线水纹。腰间环着一根玉带,眉宇间贵气彰显;另一人身佩古剑,着普通的白衫,三千青丝被一根同色的发带束着,发带并发丝一同在暖风中轻扬,却是谈笑间自有风华。

“公子身手敏捷,着实令人佩服啊,这酒理当先敬公子一杯。” 锦衣男子动作优雅地为白衣男子执壶倒酒,酒液倾入玉色的杯盏之中,至八分处,荡出一片琉璃色。

“公子太客气了,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再者,今日之事,阁下义勇,手上功夫,在下亦是深感佩服。”白衣男子持杯饮尽,笑道。

原是一个时辰以前,闹市中忽传来了接连不断的尖叫声与急促的马蹄之声。人们下意识转头望去,便见一匹大抵是受了惊的马,脱缰狂奔。道旁众人纷纷闪躲,已沿路撞翻了不少的小摊,到处一片狼藉。

马仍旧在向前狂奔着,而路中央却站着一个大约才三两岁的幼童。眼看着马蹄就要踏在稚子的身上,道旁有的人已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直面那惨状。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长嘶——马蹄高扬,却湛湛停在了距离那孩子方才说站之处两米的地方,马上坐着个一身锦衣的人;同时,一道白影忽然间闪过,只一个轻巧的旋身,那孩子便已被稳稳地抱在了怀中。那二人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完成,速度快得让人甚至忘记了呼吸,让孩子惊吓之余甚至忘记了哭泣。

一时间,周遭一片寂静。方才还吵嚷、喧嚣杂音四起的闹市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定了。下一个瞬间,四周响起了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你没事吧?”白衣人顾不得自己被孩子的脏手抓皱了的衣衫,小心地将怀中的孩子轻轻放在了地上,半蹲下身去,为他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和声问道,眸中满是关切。

“哎呀,我的孩子!”这时,一个妇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孩子拉入怀中,仔细看了看,口中不知喃喃地说着什么。

半晌,方记起了,赶紧转过身去,拉着孩子,便作势要跪下,恭敬道:“多谢二位公子救了我的孩子啊!真是多谢了!!”

“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白衣人笑着托起妇人,道。

女子低头间,忽然不经意地瞥见男子身上被自己的孩子方才抓出的两个黑黑的手印,立时面色带窘,涨红了脸,声如蚊蚋道:“公子,你、你的衣衫。。。。。。我赔给你。。。”

“没事、没事,言重了。”白衣人低头看了看两个小手印,温言安慰道:“孩子没事就好,以后可要多加小心了。”

妇人千恩万谢后牵着孩子离开了。

白衣人侧身望向锦衣人,只见他也正望向自己。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酒过三巡。说起方才的险状,二人忍不住又是相视一笑。

“公子你驯马的工夫着实了得。今日若非阁下眼疾手快,还不知有多少小贩要遭殃了呢。”白衣男子笑着说道。

“呵呵,不过是因着家中多养了几匹烈马罢了。”锦衣人摆摆手,笑道:“说起来,倒是要感谢这匹惊马了,若非是它,我又怎能有缘与公子你相识呢。哈哈哈。。。。”

“说得对、说得对。”白衣人赞同地点点头道。

“咱们这般互称‘公子’地委实很麻烦,倒不如咱们互道年齿,也好称呼。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啊?” 锦衣人道。

“如此甚好。在下姓展,单名一个昭,字熊飞,下个月就满十七了,常州人。”白衣人点头笑道,露出一弧皓白。

“想不到小兄弟你尚不及弱冠身手已如此了得。”闻言,锦衣人面露几分讶异,笑赞道:“愚兄贾琰,登州人,今年二十又七,痴长你十年。”

“如若不弃,那在下便唤你一声贾大哥了。”白衣人道。

“能有兄弟如此,自然是求之不得。” 锦衣人拂掌笑道,又道:“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咱们有幸结缘于此,不若索性结下异性兄弟如何?”

“好,兄长相邀,自然是好。”白衣人应道,在午后的阳光下笑容飞扬。

于是,就在这画舫之上,对着青山绿水,二人净手焚香,叩首之后,义结同袍。

恰此时,烟花三月,春色流波。

“若非不是多亏有了我兄弟,本官还没这么快发现你们的秘密呢!这可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说你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了你老爹,他会怎么说呢。说到底这次当真是要感谢你们的好朋友啊。”一个黑衣人自门后走出,扫了眼一地的伤兵和鲜血后道,俊面上挂着几分冷酷的笑意。

正在这时,一身着青衣的人入了堂中,乍看到室内之景,怔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兄弟,我说这回多亏有你,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又如何能这么顺利地找到这张藏宝图啊。你不知道,这张图马大人可是寻了好久都没寻到,这回落在了我的手中。”

“你!”青衣人震惊地指着他,望着那熟悉的面庞,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展昭!枉我们全兴镖局上上下下拿你当朋友,我爹更是拿你当亲生儿子般看待,你、你竟做出这等恶事。”地上的岳齐已是身受重伤,此时一边吐出口鲜血,一边恨声骂道。

“我没有!岳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青衣人焦急地申辩着,蹲下身扶起镖局的少主岳齐,解释道。

“你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的!展昭,拿开你的手!”岳齐愤怒之下用力挣开了他的双手。

青衣人转向一边的黑衣人,大声质问道:“大哥,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的确,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展昭的结义大哥——贾琰。

“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吗?”闻言,贾琰微愕,继而悠然地弹指一笑。

“大哥?!!你竟然任贼为兄?!展昭,你竟与这等见利忘义的狗官称兄道弟?我们当真是错看你了!爹,看看吧,这就是你一直欣赏的忘年交啊!这就是我岳齐相交五年的挚友啊!哈哈哈。。。展昭,你、你真好,真好!真好啊!对了,你们不是就想要那信封吗,恭喜你们现在终于如愿了。。哈哈哈。。。”

岳齐忽然莫名地嘶声长笑着,继而狂喷几口血。忽然骤然倒地,气绝。

“岳齐!岳大哥!”青衣人悲声唤了半晌,猛地抬起身来,愤然出剑,指向贾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就为了你的仕途,便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你自己做了恶事,为何还要利用我,陷我于这不仁不义的境地?!”

看到他出剑,贾琰先是一愣,继而笑着劝道:“贤弟,你我认识如今也快三年了,这几年你在江湖中四处游历,虽然咱们有时候一年也未见得上一次,但做兄弟的却是一直在为我们的将来做准备啊。你放心,只要有什么好的,为兄是定不会忘了贤弟你的。”

“你!枉我一直当你是大哥,三年来,我念你敬你。你竟会是这般歹毒心肠!当年那个一身义气、勇救稚子的贾大哥去哪里了!如今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设计屠戮了全兴镖局上下满门,连老人和孩子都没放过。稚子何辜!”展昭持剑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痛苦的泪终是溢出了眼眶,顺着面颊滚滚而落。

“义气?呵呵,义气可值几两?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成功,这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这岳家大小尽是不识时务者,我早已三番五次暗示于他们,谁知他们竟还想着要上京告状。那可就不能怪我心狠了。”贾琰理所当然道。

“你做这些,难道就不怕有人告发吗?”

“告发?岳家这案子看起来无非是抢劫谋财罢了。再者,贤弟你未入官场还是太天真。我也不怕告诉你,这里自是不知这官官相护的道理,我早已疏通了上下关系,又有何惧?大不了还可以扣上他们一顶密谋造反的大帽子——难道你忘了,”说到这里,贾琰诡笑着眨了眨眼道:“岳齐的爷爷可是前朝异族哦。你说我若是这样层层报上去,有谁不信我,会信他?”

“你难道就不怕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展昭剑指着他的胸口,向前走了两步,面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绝望。

“天道?报应?展昭,你认识我日子也不短了,我又岂是那惧怕鬼神之人。”

“那你就不怕我手中的剑吗?”

“你?呵呵,兄弟,你忘了我们曾经立下誓言,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他犹带了几分戏谑,悠然道。

“我展熊飞纵是拼着一死,也不能不为这么多死去的朋友、弟兄报仇!”说着,他手腕一振,长剑忽然袭来。

贾琰见状,忙一个侧身,闪避开去,腾挪之间转眼已是五十多招。

这并不是二人之间的第一次较量,却是第一次真正的生死相搏,一个是为了取得更多的权势利益,一个是为了祭奠那些鲜活无辜的生命。

“噗”的一声响暂停了时光。

剑,透胸而过。血,四溅。

贾琰竟是不顾自己前胸的伤,急忙摸出了信封。鲜血浸渲在他的一身黑衣上看不出颜色,却湿了那个装着藏宝图的信封,染出了一片夺目的殷红。

他颤抖着手撕开了那个原本就不曾用火漆密封的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一张纸,却见上面写着两行用行楷写就的大字——

劳心苦、劳力苦,劳后苦己。

忙为名、忙为利,忙过为谁?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说得好,说得好啊。”贾琰先是呆呆地看着被染成一片血色的纸笺,继而惨笑着,渐渐萎顿下去,唇畔淌出鲜红。

“所谓的藏宝图,竟成了杀人的刀。”扶住贾琰,展昭忽然想起了岳齐临终前的话和模样,亦是望着那图失神。

“大哥。”半晌,展昭低语一声。

“而今还能听你叫一声大哥,真好。是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好,被官瘾给蒙了心。还好到底是你叫醒了我。”贾琰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大哥,我们曾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展昭话未完,就被贾琰掩住了口,轻叹一声,道:“到底还是命数啊。展昭,你听着,当日便是我骗了你,因此当日的誓言不可作数。”

“什么??”展昭茫然。

贾琰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低语嘱咐道:“熊飞,我这一生就错在了为官上。你定要记住我的教训,千万莫要入了官场,为官之人多是有口无心,或是官官相护,绝无江湖来得自在洒脱,若非是我爹的遗愿,我又怎会入了官场。哎,多羡慕我们那时一起荡舟饮酒的日子啊。一入公门深似海,攀高踩低不由心。宁作江湖逍遥汉,莫作庙堂富贵人。”

说着,他终是慢慢阖上了双目,却是面色复了一片宁静。

大哥,展昭会记住你的话!但愿你来生能做个自在的江湖人。

展昭抬起头,面上清泪已干。

屋外的天不知何时,已飘起了雪花,地上铺砌了一层银白。

呵,今年的第一场雪啊。他凝眸,喃喃道。

寒剑上犹未干涸的血,沿着剑锋滴在了雪地上,落血如梅。

三日后,朝堂、江湖皆传出消息说前登州刺史之子、宣州通判秦晏嘉遭逢意外,遇刺身亡。接着,墙倒众人推,有为己的官员此刻便忙着向上通报。于是很快,又曝出消息,秦晏嘉为官期间,收受贿赂,欺上瞒下,早已犯下五六项重罪。。。。

天颜怒,庙堂惊,官海动,百姓悦。

晏嘉,贾琰,假言。

江畔一人,独自仰首望月,唇际勾出一抹显得清冷而淡漠的薄笑。

勒 马

“小二,再给咱上壶茶。”

“好嘞,您几位稍候。”

午后的茶楼最是热闹,有说书的,有卖唱的,也有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闲聊的。

“最近有何新鲜事?”

“喂,你们听说了没?”堂中一平头短打的人神秘道,立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什么事啊?快说说。”

“前日我听说,隔壁县的刘麻子死了。”

“啊?!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人给杀了。”

“他可是父母官啊,谁敢杀他?”

“有人说是千里飞做下的。”

“啊?原来是千里飞!”一旁有人惊呼。

“嘘。”

“千里飞是谁?”一个年纪稍小点儿的男孩子好奇地问道。

“小子,你连大名鼎鼎的千里飞都不知道啊?当真是白混了。”有人看了他一眼,哂笑着说:“千里飞是江湖人对他的称呼,只因他时常千里之间来无影去无踪,行动果断迅速。迄今无知知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是近几年在江湖中起来的,名头可是响当当啊。他看上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走脱的呢。”

“那不就是杀手刺客吗?杀人犯?”男孩口出直言。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身着灰衣头戴斗笠的男子,桌上还放着一把长剑。灰衣男子听到这里,放下了正准备饮入的茶,眉间并无异色。

闻言,一旁有人不高兴地说道:“去去去!人家千里飞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侠客,专杀那些个狗官,那些狗官个个为富不仁、为官不正的。就像这回的刘麻子,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筐,什么都靠着那那个狗屁师爷,他是仗着自己手上有几个钱,买了个七品县令,上任后干的却竟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上个月,还记得吧,发了秋旱(注:一般是8到10月份),大家伙儿的望一望头顶上那白晃晃的太阳,眼巴巴地祈雨,后来连村里的狗都干得不时地下河吃水了。秋旱断种粮,搞得田里颗粒无收,蝗虫肆虐。我一个亲戚逃难过来跟我说,听说京里下了赈灾的银钱和粮食,谁知道,到了这边却被那狗日的知县给截了下来,还和县里的那几个老乡绅一同故意抬高了粮价,大发了一笔国难财,结果那边村的有些靠啃树皮吃神仙土苦熬,有的逃到邻县,哎,造孽啊。说到刘麻子,谁不恨得牙痒痒的啊。有人告到上面,却给拦下了,还险些丢了性命。哎,还不是官官相护啊,当官的能有几个好人!”

“可恶!”听到这里,有人义愤填膺地一拳砸向桌面。

“后来让千里飞听说了此事,这不,才一个月不到,就结果了他的性命。”那人继续讲道。

“杀得好!” 听了这段话,不知谁第一个拍起了手掌,周围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是啊,江湖人都说那千里飞的手下只有厉鬼,却从无冤魂。”

“还好咱们的县老爷是个清官。哎,要是能多有几个这样的大侠,多杀几个这样的贪官恶人可不就好了。最好能一路杀到京城去,杀尽天下的贪官们!”小男孩兴奋地大声道。

“哎,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我这里可是小本生意,惹不起、惹不起啊。”

这时,一旁的掌柜的听见了,赶紧地过来劝道,人们渐渐散去,而角落里的灰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留下了一壶还未完全凉透的茶水。

古道上,西风猎猎,枫红萧瑟。

道上有一人一马,正在奔驰。伴着“嘚嘚”的马蹄声,道旁飞起片片枯叶。

“救命啊!救命啊!”忽然,耳畔隐隐地传来远处的呼救之声,似是从另一面的山道上传来。闻声,马上的灰衣人微微蹙了蹙眉,一时间马没有停下步子,依旧向前。很快,那呼救声便不大听得到了,却像是钻入了他的耳中,缠在心上。

他略一沉吟,猛地一收缰绳。马长鸣一声,便随着主人的心意转了方向。谅他姓马的一时也逃不掉,姑且就让他在那官位上多活半刻吧。顷刻间,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便在那马身上抽上一鞭子,吃痛的马如离线的箭一般向前奔去。

行得近了,呼救声愈发地清晰。远远望去,五六个剪径之徒正拦下了一乘马车,车上的两人被赶了下来捆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那几个匪人中,有一两个看车放哨,另外几人正拿着大刀,正作势要向其中一人身上招呼过去。

“啊!”

“砰。”

那人闭上眼惨叫一声,却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痛,只听得似兵器相碰之声,觉得面上有阵劲风扫过。他睁开眼一看,只见一灰衣人正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格开了本应落在身上的刀。

那几人一见有来者相帮,自是不肯轻易放掉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于是摩拳擦掌地持刀冲了过来,成合围之势。

“壮士,多加小心!”

当此时,身后传来了年长者的关切之声,他没有回头,持剑亦向着那几人迎了上去,手中的长剑却一直没有出鞘。

只片刻工夫,便听得一阵“乒乒乓乓”兵器被打落的声音。转眼,那些个匪徒便伤兵遍地、落荒而逃,连兵器都顾不得拾,便作鸟雀散去。有三两个伤重一时逃不了的,也是一脸的惊恐,只管跪地求饶,口中只唤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为何要做这截人路径、抢人钱财的恶事?”灰衣人虽只是以剑鞘相指,却眸色犀利。

“大侠,俺们几个也是迫不得已的啊!今年是个灾年,收成不好,家里早就已经揭不开锅了,再不出来搞点,是怕是一家老的小的都要饿死了啊。这不,家里婆娘还病着呢,娃子也饿得直哭。俺们想这左右是个死,还不如出来碰碰运气。今日撞在了大侠你的手上,只怪我们运气不好。”其中一汉子说着,竟是红了眼眶,却不似初时那般胆怯了。

“秋旱影响了年成,不是还有灾粮吗?前面不远的镇子里就当有舍粥的啊。”方才被缚着的那个年长者奇道。

“什么狗屁灾粮?!说得倒好听得很,俺们几个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些灾粮早就都落到狗官自己的口袋里了,舍粥的倒是日日都有,只是那粥稀薄得都可以照出人影儿来。”闻言,汉子忽然愤愤道。

“什么?!”年长者一愣。

“你是外乡来的吧,估计是不知道,那姓马的狗官自己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早就不顾俺们这些人的死活了,几乎没两天就会有人饿死路边,他们只派衙门的伙计拖走埋了了事。俺们这是没那个能力,要不早就去把那狗官和他的几房小妾给一并宰了。”

“有道是天公作意雨不垂,风云不见散万丝。执法若能诛首恶,有望京观筑鲸鲵。”年长者蓦然长叹道,灰衣人握剑的手却是咯咯作响。(注:诗歌改自宋朝 李吕的《秋旱》)

“算了,你们几个走吧。”半晌,灰衣人沉声道。

“你?放我们走?”汉子这才回过神来。

“嗯,这些钱虽不多,但或可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你们拿着,以后莫再做这剪径之事了。”灰衣人说着,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在手上掂了掂,全数给了那汉子。

汉子愣怔,继而顿首道:“多谢大侠的大恩大德!大侠若不嫌弃,还请留下高姓大名,他日有机会,我王四定当报答大侠的活命之恩!”

“不必了,只盼你们日后若是有机会,也能。。。算了。。。。你们走吧。”灰衣人说了半句,想了想,摇摇头让他们离开了。

“老爷啊,这姓马的竟当是这样的人啊!我还以为天下的官儿大都像老爷您这样呢。”一旁那年轻的小厮忽然感叹道。

“你入世未深,又非在官场,自然是天真了。”老者亦是一叹。

原来也是个官。闻得二人对话,灰衣人心中一嗤,不欲多言,转身打算离开。

“这位义士,还请留步!”长者出言唤住了他。

“还有何事?”灰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眼他,面色清泠。

“方才多谢义士出手搭救!不知义士可否告知姓名,也好相谢。”

“不必了,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灰衣人冷声打断道,动了脚步打算离开。

“喂,我家老爷在问你话呢。我家老爷也是一番好意,怎地这般不识好赖。你这人是救了我们,但火气倒是真大。”见状,老者身旁的那小厮上前一步不满道。

他回过头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包兴,住口,怎可这般没有礼貌!忘了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吗?”老者出言斥责道,又对灰衣人道:“治下不严,让你见笑了。”

“你要管教下人,本就不关在下的事。”

“不知义士可是对我二人有何意见?不然的话。。。。。。”老者一愣。

“这位大人你既是官,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贱民,又岂敢有意见。”灰衣人面色无波,眸中却漫上了几分萧索的倦意。

“哦,原来你是对我家老爷是官介怀。”小厮似是想到了,忙分辩道:“我家老爷可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可是个好官!”

“但愿你是个为民谋利,让百姓满意的好官,否则我手上这三尺青锋定不会放过。”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长剑,内力激荡,宝剑半出剑鞘,寒芒耀眼。

“做个让百姓都满意的好官,这倒还尚不敢保证。不过,既忝居此位,自当要勉力一试。在下看阁下并非是莽撞之辈,既然有这样一身好功夫,又怀抱忧民之心,何不寻个机遇一展所长呢?”一旁的小厮对于自己主子对这个人的耐性和礼节颇为不解。

“听口气,你想让我跟着你?但还是不必了,正所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我有些好奇的是,不知你何以对我有如此多的兴趣?”灰衣人淡淡问道。

“只因为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南侠 展昭。”老者缓缓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一语道出,灰衣人却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只是微一挑眉,问道:“你,知道我?”

“我不仅知道你是侠名远播的展熊飞,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老者含笑问道。

“哦?你很笃定。”展昭并未点头,只是道:“那就请先说说看吧。”

“你便是那让不少官员闻风丧胆,甚至名动京城的江湖刺客——千里飞。”老者深深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声音平静沉缓。

听到他的话,展昭心中明显地吃了一惊,面上却是未露分毫,反而眸光一闪,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当知道这身份是为多少人所忌惮,见不得光的,竟还敢这样道出,难道不怕我就此灭口吗?”话虽是说得狠厉,语气上倒多出了几分平和。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老者道。

“你依旧这么笃定。”展昭一笑,道:“不过,你说对了。我只杀那些贪官恶官。但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

老者看着他,一时未言。

“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倘若我有幸说对了,你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如何?”老者不等他回答,便道:“要想知道你是展昭其实不难,除了那些人们描述的身量体型特征外,最明显的标志自然是你手中的这柄绝世好剑——巨阙,我说得对与不对?”

展昭看了眼自己的剑,点点头,道:“这点倒的确不难,只不过没想到你一文官,倒也能认得此剑。”

“英雄佩名剑,自然是引人注意了。”老者笑着说:“再说说你的另外一重身份——千里飞。众所周知这‘千里飞’只是江湖中人对你的称呼,也是对你的形容,但你自己从未出来认可过,但也未否认过,因此江湖中人对你的一切说法其实都只是存在于猜测之中。当然,你也还是为世人留下了那么一星半点儿,比方说不久前,你曾经杀了一个官员后,出于一时的义愤,信手在他家墙上写下了几句话:生不乐善,尸位素餐。送见阎罗,犹哭命短。这几句话你当还有印象吧。你再看看这个——”

说着,老者从袖中摸出一块木牌递给了他。这是个尚未来得及挂起的许愿牌,上面只写着一行字:愿有生之年得见清明天下。展昭一看便知道,这大概是自己方才打斗时落下的。

“从一偶然的字迹便能认出,阁下果然是好记性,好眼力!”展昭赞道。

“此其一。其二,你看看自己在这块木牌之上的落款。”老者续道。

展昭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半一升能(注:从右往左看)。

“你大抵是怕泄了身份行藏,故而只是用了这四个看起来有些匪夷的字,合起来却是你展昭的字。反过来,熊飞(注:繁体的“熊飛”)二字各取一半,可不就恰好是‘能升’了吗?”言及此,老者慧黠地一笑。

“看来阁下对我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而且观察入微!展某实在是佩服!”展昭一笑,却是由衷道。

“展大侠你无论是真名、假名,称号、绰号都为江湖中人及普通百姓敬重,自当值得人多费心。怎么样?展大侠,在下是真心希望。公门中虽有你所见的蠹虫,却也并非人尽如此啊。”老者诚恳劝道:“展大侠你本就有心为民,有一身让人羡慕的功夫,且为人谨慎,当为国效力才是啊。方才从你的心愿牌上,便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啊。侠者以武犯禁,行事之际多考一时智勇,却非日久良策啊。今日既然我能看出,不保别人也有能想到你身份的。若是哪次一个不慎。。。。。。”

闻言,展昭轩眉一扬,语声一寒,道:“在下不过是江湖蜉蝣,死则死矣,对此早有所预见。只是,阁下在官,自是看不得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武者行径了。这次相遇,阁下不将我送官查办,怕是就已经施恩于我了吧。”

“展大侠你误会了。”包拯阅人颇多,见其面隐肃杀之气,却不恼,依旧好言道:“我若是对你当真心对你所为怀芥蒂,又怎会对你说上这番话。你本是好义之人,只是,纵是你愿意杀天下贪官恶霸,但凭你一人的武力,又能杀得了几个?若是旁的人也便罢了,只是,从展大侠你行事便可知你觉非一般江湖豪侠,你精谨机敏,勇谋兼具,且谈吐有度,如此良才,实在可惜。容我再大胆揣测一回,展大侠或许是曾经有过锥心之痛造成了今日的难言之隐,我并不欲窥知事情究竟如何,只是还望展大侠能够多念及苍生黎民。”

展昭未言,眸色有些复杂,半晌道:“尊驾的话,展某记住了,也会仔细考虑的。只是还不知尊驾高姓?”

“在下包拯,字希仁,无论我日后是否还在为官,包府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包拯诚挚道。

“多谢。先告辞了。”

“保重。”

天边夕阳残照,却似落日熔金,染就了一片彤霞。

放 下

四月的京城别有一番景色。城外,杨柳垂河,一片绿意融融,城内自是一派繁华气象。走在街上,到处可见挑着胭脂水粉、簪花饰品、木偶艺品的小商小贩们,有的正在讨价还价,有的正在大声兜售。而道旁的茶楼酒肆、客栈钱庄,亦是客似云来,喧嚣鼎沸。

京城大户的公子、小姐们身着华美轻衣,头饰珠玉,三三两两地缓步流连于店铺街道上,另成一线风景。只见一身着青布衣衫,手持长剑的青年男子自城外快步而来,却是顾不得驻足浏览欣赏这城内外的美景,他步履矫健,行色匆匆。

“公孙先生,府外有人找您。”王朝道。

“找我?可知来人谁?”

“暂且不知,来人还未曾报上姓名。不过,看他样子倒不像是个普通人。”

“请他进来,在前厅稍候,我即刻便去。”公孙策沉吟片刻,吩咐道。

少顷。公孙策步入花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青衫男子的背影,男子似在瞩目于墙上的一幅水墨字画,此时闻声,正转过身来。

公孙策上前一步,客气道:“劳尊驾久候。”

来者上下打量了一眼他,抱拳施礼道:“鄙姓展,这位想必便是包大人身边的那位文胆智囊——公孙先生吧?”

“不错,正是在下。”公孙策点点头,亦将其打量了一遍后,含笑道:“阁下当是如今闻名江湖的南侠展昭了吧?”

“正是展某,只南侠一名不过是些江湖朋友抬爱罢了。”展昭点头道:“能一眼便道出展某身份的,公孙先生乃第二人。公孙先生果然是目力过人,观察入微。”

“南侠过誉了。只因包大人曾多次向我提到过你,如今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加之你手上的巨阙宝剑实在是身份的表征了啊。” 公孙策一笑,抬手示意,道:“请坐。”

“不知展大侠此次入京并寻到府中所为何事?”公孙策问道。

“在下此番乃是为了包大人而来。”展昭直言问道:“展某听说包大人此时正被皇帝囚于牢狱之中,连日赶来。不知是因何事而起?”

公孙策一叹,道:“哎,大人素来生性耿直不阿,这次朝堂之上,为了太师之子庞昱一事触怒圣颜。其实当时本有丞相等几位老臣斡旋其间,奈何大人一时认了那理,硬是让圣上有些抹不开面儿去,加上太师在一旁。。。。。”

“庞昱一事,在下行走江湖之时,亦有耳闻。这次本是那庞家失理于人,当朝皇帝若是明事之人,断不该如此行事。过去只闻贪官多,却不知皇帝也是如此听不得直谏。世上如包大人这种清官者有几?倘若皇帝昏聩,不辨识忠奸,不善待良臣,展某便凭这双手,这柄剑救出包大人。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展昭说着,手握成拳。

公孙策听到他的义愤之辞,看着他脸上因连日赶路而略显出的疲色,看着他眸中的血丝,想起方才见面时看到他发丝袍角上沾染霜尘,不由地感喟动容道:“展大侠侠肝义胆,拳拳之意,在下感佩于心!若是大人听到,相信也定会怀慰的。其实,圣上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凡人,他会高兴,也会发怒。大人这次触其逆鳞,但在下认为,他并不糊涂。加上一旁有贤王、丞相他们,待到他平静下来,待到他想清楚了,包大人当可转危为安的。”

“但愿如先生所言。”展昭道:“这几日展某会留在京城,静观事态发展。”

“如此也好。展大侠不若就留在这开封府中,也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公孙策道。

“如此,那便叨扰了。”展昭略一沉吟,点头应道。

“在下有一提议,倘若大人这次能在三日之内平安归来,希望展大侠能够考虑大人曾经提过的入朝为官之事。”公孙策道。

“呵呵,想不到先生与大人在此点上倒是如此志同道合啊。”展昭一笑:“只是展某想问,既然先生与大人一般认同这庙堂,何不入仕?”

闻言,公孙策眸色微变,一时未语。

展昭见状,道:“是展某一时失言,唐突了先生,还请莫要见怪。”

公孙策摇摇头,缓言却诚挚道:“在下何曾未怀青云之志,期冀能将这副薄躯贡献于江山社稷,为国为民献上一份绵薄之力。只可惜,当年科举场上,因性子执拗,不愿趋炎附势,于是屡屡无缘上榜,久之便也失了那心性了。后来,有幸得遇大人,在下并不敢妄称千里马,但大人他确是伯乐。在下一介文人,如今在这开封府中,虽无官职在身,却也算是一偿当年之愿了。而展南侠,你与我不同。有大人的举荐,你定可在一展所长。”

展昭沉默未语。

两日后。酉时。

“先生,大人已经回来了。”门口传来张龙的声音。

“大人。”公孙先生迎上前去,果见是包拯归来:“大人,这几日可好?”

包拯笑着点点头,忽然问道:“咱们府中可是来了客人?方才回来时,看到西苑厢房那边有小厮过去。”

“大人猜对了,咱们府里的确来了位客人,而且还是位贵客呢。”公孙策含笑道。

包拯正欲相询,赵虎道:“大人、先生,展大侠过来了。”

“他消息倒是灵通,来得还挺快的。”公孙策道。

“展某见过包大人。”展昭进门致礼道。

“不必多礼。本府正说是哪位贵客临门,想不到竟是你!”包拯笑着说。

“这次展大侠是专程为了救大人你连日赶来的。”公孙策在一旁道。

“如此,当真是要多谢展大侠的一片厚谊!”包拯郑重道。

“展某冒昧登门,倒是没帮上大人什么,只怕还扰了贵府的清净。”展昭客气笑道。

“南侠说得哪里话,你能来我这小小府院,咱们可是求之不得啊。”包拯说着与公孙策相顾一笑,又道:“展大侠可还记得我的话吧?我这开封府的大门可是为你敞开着。”

“承蒙大人一直青眼有加。”展昭笑说。

“算起来,我们大概是有两年没见了吧。这次来,看你的气色比上回似好了不少。”包拯仔细看了看展昭,关切道,顿了顿又说:“而且,这回看到你,笑容犹比过去多了不少。可是近日逢着什么喜事?”

“没有,若说有,也不过是比过去心放得宽了些吧。”展昭淡淡一笑:“另外,这京城的水土还算养人啊。呵呵。”展昭笑着说。

“呵呵,那就干脆长住吧。”包拯亦笑道。

“是啊,展大侠,你可还记得我们日前的约定?”公孙策适时道:“学生对展大侠说,若是大人这次能在三日内归来,展大侠便就此留下。”

“哦?还有这事?那看来本府回来的正是时候啊。”包拯闻言一笑,又正色道:“本府素来便知展大侠是淡名利轻生死之人,本府一再邀你入公门也并非是想拿功名利禄牵绊你,只是实在不忍错过良才。”

展昭看着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点头。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过了掌灯时分。早有小厮入了厅中,燃起了蜡烛。

公孙策看了眼展昭,起身移步至桌案旁,执起桌上的烛台,将其端起,然后俯身将其置于地面上,立时室内一片黯淡。

见状,公孙策先是微愕,继而似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几分隐然的笑意,却是但笑不语。

“包大人,你。。。”展昭讶异地望向包拯,有些不明所以的迷茫。

包拯看了他一眼,又弯腰将地上的蜡烛拾起,重又置于桌案上。展昭愣怔,凝视着散发出光晕的蜡烛,不由地有些失神。

“本府知道你有心为民,也有这个能力,但正如这烛台上的火,只有立得更高,方才能照得更远,也更广。一根火柴与一根蜡烛比如何,与一火把相比又若何?”包拯笑问道:“不用我多言,想必展大人心中已有计较。”

展昭浅笑,眸中渐露光华。

三日后。耀武楼前,展昭受封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获赐御猫称号。

自此,那一袭无束的青衣终于换作了如火的红衫。

千江月

半轮幽月,斜晖静洒,星影漾寒沙,微芒织浪花,流霜不觉。

江畔。立着一身着蓝衫的人,

“展昭,你为何还不出招?!”

“还望白五侠莫要强人所难。”

“哼,你如今是做了那朝廷的鹰犬,真真是有负南侠的名头。哦,不,你只是猫而已,一只皇家养的病猫吧。只怕你入了朝廷,不仅胆子变小,连骨头都软了吧,真让五爷我瞧不起。可别什么时候,让那久未有所行动的千里飞找你。”

“老五,走吧。和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三哥,你别拉我啊,我非要打醒这个忘义之徒。”

“展护卫,今日一行,你责任重大。务必要完好无损地将玉佩带回。”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本府知道,那五鼠出自江湖,行事率性不羁,或许会为难与你。但你须务必谨记自己如今的身份。”

“属下明白。”

“本府静候你的佳音。”

回忆浮于脑海中,各言犹都在耳畔。法理?道义?原是两难。

蓝衣人微微阖目,仰首望天。

江天之上,半空残月,似有薄云轻雾淡掩,并不朗然。

三日后。

江边,有一蓝衣人骑马匆匆而过,面上一片宁和,来往的清风挽起他的发丝。他抬眸看了眼天上的皎月,唇边牵起一丝微笑。

当此时,滟滟随波,云开雾散,银华飞霜,何处无月明。

人已过,空留一弯朗月映照着澄江向东。

经年后。

江畔。两人牵马而过。

“骥儿,在想什么呢?”

“爹,他们都说你曾是江湖上名头很响的南侠啊。”少年问道。

“南侠吗?”他淡淡一笑。

“我日后也能成为像爹一样的大侠吗?”

“能。”他肯定道。

“那什么又是江湖呢?爹你和包伯伯他们在一起后,还算是江湖人大侠吗?”

“这江湖啊,其实就在你的心中。”

少年抬头看了眼天幕上高悬的银盘,展眉而笑。

月悄悄地打量着大地,静静地听着这父子二人的谈话,在云后露出一抹轻笑。

岁月轮回,星移斗转,多少英侠在它安静的注视下自江边走过;多少少年对着它,曾怀抱一个个年轻而骄傲的梦。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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