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惊醒与莫提旧事（上）

　　混乱，那是维喏永远忘不掉的一个词。从三年前到现在为止，从那天晚上直到现在他也忘不掉那天晚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每当他不想要回响起当初的时候，当初的场景便会一幕一幕地在他的梦中重现。

　　“你还好吗？”他单膝跪在地上，汗水与血液分别从里外浸透了他的防护服。然而，防护服表面的这些血液，都是那些发狂的人以及尸体的，还有.......面前的这位同僚的。斯诺德·齐科拉耶夫，没错，这是面前的这个人的名字，他也是与维喏一样最后一批增援的盾牌手，只是相比起维喏，他没有那么幸运：现在他正躺在防线侧边最后排的一根顶梁柱边。

　　他满身是血，防弹背心与防护服已经被撕破，那些疯狂的......东西在他身上留下的啃咬的伤口几乎处处深可见骨，而放在他身边的盾牌已经破碎。看着地上的同僚，除了一句听起来毫无疑问的关心之外，维喏真的不知道此时说什么好。

　　“扶我起来，坐一下。”遵循着同僚用微弱的声音讲出来的请求，维喏慢慢地将他扶起，让他靠着身旁的顶梁柱坐着。那个叫斯诺德的特勤，无力的且缓慢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伤口，眼睛死死地盯着，像是在拼命观察着什么似的。但是到最后，他似乎放弃了，看向了身边的维喏问道：“那对母女如何了......?”

　　“已经送进去了，女儿身上有血，不清楚有没有被那些东西伤到，但是母亲身上的伤蛮严重，可能......”话说了一半，维喏就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话已至此谁都明白话中所表达的意思了。随后，维喏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防线，又转回头看向柱边的同僚安慰道：“撑着，医疗官马上就过来了，他一定会尽全力救你的。”当然，哪有什么医疗官在，防线的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连后排都出现了伤亡，更别说其他的了。在维喏如此安慰面前的同僚时，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别说明白自己伤势的斯诺德本人了。

　　斯诺德深深地呼了口气，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随后，他重新仰起头来将后脑勺枕着柱子，看着维喏道：“不用了，入口快要关闭了，快进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随后，他又用力地喘息着，似乎是在挣扎，只是没多久他便开始咳嗽，每咳嗽一次都在吐出鲜血，好不容易不再咳嗽后他又开始道：“我快撑不住了，帮个忙，我不想变成那些东西。就这样朝着我的心脏，像解决那些东西那样打碎，然后快走吧......”说罢，他便又开始咳嗽起来，也开始喘息，只是剧烈的咳嗽外加咯血，血液卡住了气管。直到最后在他不在咳嗽挣扎，断掉气息时，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面前的维喏，似乎还想要开口恳求些什么。

　　事已至此，维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掏出手枪，顺着防弹衣破损的地方将枪口伸进去对着心脏扣动扳机。随后，快速地收回手枪重新张开护盾，一点点地护送着地面上剩余的人员，一点点地退进地下，关闭入口......

　　“嘶！”维喏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由原来的紧闭变得睁得浑圆。睁开双眼，所看到的还是自家卧室的天花板，仿佛还有些惊魂未定似的，他喘着气从床上坐起身来，将手机开机想看看时间：2：27。

　　距离夜晚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维喏知道今晚是不能再睡下去了，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只要梦到那个场景，被惊醒了重新睡着也会不断地仿佛电影倒带一样重复直至天亮。

　　正当他打算想要做些什么来消磨剩下的夜间时光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个短信：还醒着吗？醒着的话有兴趣一切喝一杯吗？地址已经发给你了。

　　随后，维喏又看了看发信人，在看到发信人是福勒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关闭手机屏幕后犹豫了片刻才从床上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出门。

　　每一次，特别是晚上出门的时候维喏总会抬头看一下天空。当然，这是他这三年才有的习惯，他总是企图去发现今夜的星空与往常是否有些不一样。然而，现实每一次都对他给予沉重的打击————他所看到，仍然只是生态环境模拟出来的星空，而其中的样式，就连对这方面没有任何研究的他也看出了它的单一。

　　行走在街边，望着街边还在营业的店铺与路上的行人，维喏总会不自觉地去观察，不管他们的头上有没有长着黑色的角，他都会在暗中观察着：他们行走在路上，过着往常的生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全然不觉得自己尚且龟缩在地下有何不妥。

　　造成他们如此想法的，也许得益于这神奇的生态模拟系统，也许也得益于所有的高层与大部分的科研人员都在致力于如何在地下保持正常的生产与生活。也是多亏了那些人，这三年来在地下的生活与地上生活现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但真是如此么？至少维喏不是，至少......那些头上顶着黑角的人不是。突然，他停下来，视线转至街边店铺之间的巷子中。凭借着外部透进去的微弱光线，他看见了两个头上顶着角的小身影似乎在里头翻找着什么。但，那是店铺用来堆放垃圾的地方......

　　维喏转过身，朝着巷子走过去想要再看清楚些，但却似乎在无意间惊动了巷子中的小小身影。他们回头看向维喏，像是错把他当成了店铺老板，没有等他说什么甚至是再靠近一些便伴随着一连串的脚步声消失在黑暗中。

　　见巷子中的两个小家伙消失得无影无踪，维喏张了张嘴，随后无奈地重新合上双唇，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头，眼睑微微垂下，转过身将兜帽翻到头上重新慢慢地朝着先前短信上提供的地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