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

慕羽茶楼是苏州最有名的茶楼，

这里有上好的西湖龙井，

鲜美的绿豆糕，

香醇的桃花酒。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吸引人们的是慕羽茶楼的两大“特色”，

一是美若天仙、长袖善舞的老板娘洛羽，

二是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琴师慕辞。

相传，

那洛羽本是前朝公主，

生得闭月羞花，如出水芙蓉。

无奈她的父皇是个昏庸君主，

国破之时，

洛羽的母亲被新帝俘虏，

纳入后宫，赐号香妃。

而洛羽由母亲的贴身婢女护着，

历经几番波折逃出了皇宫。

洛羽沦落街头，朝不保夕。

她本盼着集结前朝势力，

就算不能复国也要把母亲救出来，

可残余的军队还没调来几百人，

却等来了母亲的死讯。

消息是随母亲进宫的一个婢女带来的，

香妃娘娘死了，

这些为数不多的跟随香妃进宫的仆役便都被赶了出来。

洛羽的母亲是自缢的，

皇帝贪图她的美色，

将她囚禁了一个月，

她百折不挠，甚至绝食相抗。

那日，

一个心善的小宫女惊恐地跑进来，

告诉她皇帝的贴身侍卫已经包围了那座囚禁她的宫殿，

若她再不屈从，便杀掉所有的宫人。

洛羽的母亲不忍草菅人命，便自缢身亡了。

那天晚上，洛羽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儿时只从厨娘那里偷来的话本里读过，

什么借酒消愁愁更愁、什么酒入愁肠千回百转，

只觉得自己享受了十几年富贵荣华，

到头来不过国破、家亡、人离散，

父亲殉国，母亲殉情，

留下自己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无家可归，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天色已晚，

天上飘落细细密密的雨丝，

洛羽蜷缩在一座茶馆对面的路边，

喝醉了的俏脸嫣红，

浑身滚烫，俨然病得不轻。

一切都被屋里抚琴的少年看在眼中，

他琴弦上的手一顿，

撑了把油纸伞，

走了出去，

半拖半抱地把睡得昏昏沉沉如死猪一般将洛羽带进了茶楼，

第二天一早又给她抓了药。

......

十来天过去，

洛羽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但她却不愿意走了。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而慕辞，

给了她她最需要的——温暖。

慕辞的一举一动，看似不经意间，

却总让她感觉到她是被人关心着的，

只有在他身边，

她才觉得自己不是街头的弃儿，

自己......也有一个家。

她跟慕辞混得熟了，不禁开始求他：

“喂，反正我离开这也没地方去，我的父母都不在了，要不你收留我吧......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我可以给你打杂，干得多吃的少，嗯......我很听话的！”

“其实......你不用给我打杂的......”

“就......就当报恩了......”

天啊，她离开慕辞，谁给她饭吃啊！

恐怕会直接饿死吧！

“......你瞧瞧你的小身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端茶递水都用不着你！”

“你——”

“你还是比较适合以身相许来报答我。”

洛羽刚想挥拳头打人，

只觉得肩头被人按在墙上，

还以为慕辞要打回来，

吓得一闭眼，忽然嘴唇上一片温暖湿润，

她猛地睁眼，看到的是慕辞放大的俊脸，

和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三年后。

慕羽茶楼的后院墙几乎被挤爆了，

原因是院里那一对小夫妻，

和廊下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那男子抚琴，女子跳舞，

琴音高山流水，舞蹈如花倾城，

简直如一幅神仙画卷。

一曲既停，男子起身一把搂住女子纤腰，

笑道，

“这一曲‘梨花压海棠’真是绝妙......羽儿羽儿，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忽然想起什么，

转身对廊下的小男孩意味深长道，

“儿啊，日后你长大了，可要像你爹爹一样会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