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她婀娜聘婷，素手拨弄琴弦

又撩动了谁的心？一曲入心

她成了名动天下的琴姬——莞之。

他睥睨天下，恃才放旷

连皇帝也得让他三分。

战场上，他是不败的神话——林州尘

林大将军。

那日凯旋，骏马上林州尘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琴阁之上，莞之凭栏而立，看着仰慕的他，眸子里的光芒将她的心事透露。哪家女子不梦想着嫁给大英雄呢？她却深知，自己的身份连这份奢望也不该有。

“姑娘，到时间打扮梳妆，准备进宫了。”丫鬟提醒道。

“我知道了。”莞之退回阁内，坐于镜前，任旁人为她描画妆容，神色失落。

暮落时分，莞之的轿子从侧门进了紫禁城。内侍命她们众人去太极宫偏殿候着，她颔首。

夜风拂过，笙箫起。

大殿之内人声喧嚣，祝贺声，敬酒声…不绝于耳。林州尘换了便衣，落于座上，眉目含笑，一杯接着一杯，笑称“千杯不醉”。

皇帝见状，一声冷嗤。旁边的嫔妃相视，笑得虚伪至极。

“州尘，这一仗实在是漂亮！”皇帝也是明黄色的便服，“稍等片刻，朕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是。臣谢过皇上。”林州尘笑得放肆，如同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

少顷，便是莞之的琴曲独奏。

她先凝气深思半刻，然，琴声在殿上响起，委婉却又刚毅，忽而似水温柔，陡然染上几分沙场肃杀之势，渐近尾声，悠扬，轻松，颇有战胜之喜。

一曲终了，龙颜大悦，“州尘，这便是朕给你的嘉奖。朕就将此女赐你为妾室。”

虽不是正妻，但圣意一出，四座皆惊，文臣们腹诽，不知这意欲为何。各位千金嫉妒的目光直射莞之。

“谢过皇上。”林州尘起身谢过，拳头却已攥紧。他隐隐觉得，这莞之来头不小，绝对不只是表面上，被皇帝利用来打击他的棋子。

那边莞之正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已被领下去。

皇帝看着林州尘，冷笑不已。

自古以来，权势滔天之人，安分守己则罢，可最忌讳的，便是不识时务者。此举便是警告他林州尘，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莞之进了林府，即刻被冷落。她的存在，像是一根硬刺，扎在林州尘的眼里，心上。

三年。敌军再犯我朝。

皇帝命林州尘出站，胜则已，败则亡。

莞之何等聪慧，便知此战，胜负林州尘都得死，或死于敌军，或死于内贼。

他出征那日，也没人注意到莞之。

索性，她乔装打扮，背着琴，一路跟随。路途遥远艰苦，她愣是坚持下来。

林州尘的大队到了边疆，她便成日躲在军营不远处的荒林。

每夜，她都隐匿在林州尘的营帐外，注视着风吹草动。了结了五个刺客，她却已经身负重伤。毕竟，以她的武艺，能堪堪抵挡几个高手也是幸运之至。

第三日早晨，他便亲自上战场。驾马时，林州尘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皱了皱眉，无暇顾及。

刀光剑影，三日大战。最后只剩我军不到一百人。

敌军那头，一红衣女子一曲《破阵子》响起，布下天罗地网。

敌军将领仿佛胜券在握，大笑，“你是个好对手，可，始终不敌我。你可知，你的妾莞之便是我方派遣的卧底。”

那女子抬起头，林州尘看清她的面容，冷傲清高，一点血色朱砂点于眉心。

敌军将领向他大步走来，谁料，只听“铮”突一声琴音，他直直地倒在了理他一步的血泊之中。

再看，莞之闷哼一声，身后的士兵一柄长剑贯穿了她的心脏，她伏在琴上，阖上了双眸，流下一行血泪。

“莞之！”他嘶吼出声。

他重燃斗志，敌军的小兵没了主帅，慌乱不已。

林州尘率领仅仅百人，竟血屠敌方三万大军。

耳畔似是琴音起，他似乎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听她的声音，“尘，为你，我甘愿背叛我的国家。来世，再不相见。”

我赢尽天下，却输了她。

其实她不知道，十岁那年，我与父亲出战。落于敌寇之手，是敌军将领桑历的女儿，偷偷放了我。

她的眼睛似是黑曜石，明亮得如月光乍泄。

“汉人，你为什么要打仗呢？我放你走，你们别打了好不好？”她的声音真诚单纯，我骗她，答道，“好”

她眼睛的光，一直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后来，我成了大将军。久久未娶，便是想着，能否有一日再见见她，甚至希翼许她红妆。

那一仗战胜，庆功宴上，那个女子琴艺超群，轻纱遮面，抚琴之间透出一番韵味。尤其，她一双眸子，似曾相识。她望向我的一瞬间，仿佛千年冰川被融化，我承认，我心动了。

皇帝笑，赐她于我。我攥紧拳头，莫名地厌恶。

罢了，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女子。

入府，我命人不得给她好脸色。这等女子怎么能入我林家？

她越泰然处之，我越发不安。暗地里命人查探她的底细。卧底，隐藏得再深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那日暗探来报，她是敌方多年前派来的卧底。是桑历的亲妹。

我愕然。一瞬间，百感交集。

放了她？对她是好的选择，可我却想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可作为将军，我不能放任一个卧底留在我朝。

还来不及决定，皇帝又派我出征。此去，隐隐感到不安。

夜半时分，总觉得，她那么近的就在身旁。

沙场上，我未曾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她杀了我，我也甘愿。可她宁愿背叛她的使命。

她说，来世再不相见。

我想，她也是爱我的，在错的时间遇上彼此，也只能辜负年少的美好相识了罢。

罢了罢了，沾满血腥的我，怎能许佳人一生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