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

赵纪的棺木在头七之后就下葬了。

入土的那一天，蓝宇并没有去，他只是坐在原先赵纪给他安排的房间前的门槛上。

他以为赵纪将他赶走后这个院子就荒废了，可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与他离开时一般无二。

海棠花已经抽芽发花，他站在海棠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什么都不能想。

站在故地，往事，止不住的往他的脑海里钻，似要撕碎了他。

蓝宇觉得自己就像一叶孤舟，在大雾弥漫的海上飘荡，一个一个浪头打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府里下葬的人已经回来了，他还愣怔地坐在原地。

府里就连蜡烛也没有点上几根，往日繁华的将军府，如今竟然落魄成了这副模样。

入夜的时候，赵府的老仆提着一盏灯笼过来了，他擦着眼睛，语调苍老，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老仆蓝少爷，你还放不下吗？赵家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公子算好了日子，嘱托奴才们等到头七后才将棺木入土，就是想让你看看，看看当年对不起你的赵家，已经血脉绝断了。到了如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蓝宇拼命咽下嗓子深处的哀号，他感觉一个巨浪朝他打过来，他在老仆的话里一点一点地碎裂开，又生不如死地被拼凑，感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只能离开将军府，离开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地方。

安城的晚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盈盈的笑意。

蓝宇麻木地看着，随着人潮的涌动进了一家茶馆。

茶馆的说书人一段故事正讲到尾声：“......话说那赵大将军一生金戈铁马，赤胆忠心，本是精忠报国，长垂青史的大英雄，却唯独败在情字上。

丰坡岭一战九死一生，他的结发妻子长乐公主不远万里奔赴陪伴身旁，却因此流产后长乐公主郁郁寡欢身亡，赵将军也因过度思恋亡妻，短短一年就英魂消逝，可怜可叹----”

周围的听书人都唏嘘不已，茶馆的乐伎适时弹起了琵琶，悠长哀怨的调子，唱着应景的小曲

“......旧时的黄昏，一别海棠花叶深，思恋尚存，也不过隐忍，还有意封存，听一瞬哭笑无痕......一夜花，一落深，一梦入混沌，烟火撞星辰......”

蓝宇面无表情的听着，他前面一位青衫公子却嗤笑出声，然后突然转身望着他，唇边的笑温文尔雅：

楚之恒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往事真相难寻，却让亡人白白担了个情深意重的名声，你说是也不是？

蓝宇看着他，那人笑出来：

楚之恒对了，在下大理寺少卿楚之恒。补充了一句，

楚之恒当初长乐公主离世一案，是在下处理的，恰巧知道一些陈年旧事，不知越公子有无兴趣听上一听？

蓝宇知道他，当初长乐公主本就不是郁郁寡欢而逝，而是遇到刺客袭击身亡，就是眼前人奉皇命追查遇刺一事，不过最终也没能查出凶手是谁，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有了郁郁寡欢离世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