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陈水篇

“我不管是真是假，再有同学或者任何人跟我反映这种情况，陈老师，我只好服从大众意见，对你进行撤职，明白了吗？”

校长说话间夹带着将出未出的痰液的嗓音，吵的陈水实在头疼，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不停地揉按太阳穴附近，树影婆娑，外面的光犹如利刃破开云鞘，照在人脸上戳得眼睛刺疼。

陈水微微低了低镜框揉了揉眼睛中间，突然一片阴凉落下，丝丝缕缕的果香气绕开将他的疲劳疏散开，下意识抬头看，看到一颗披头散发的人头正从外面穿过窗户伸向走廊里面。

“诶，陈老师，这么巧。”

清越熟悉的女孩声音响起，只见窗户上这个以蜘蛛型趴着窗口的人一跃而下，一手撩开遮在脸上的头发，一张清秀小脸露出盈盈一笑，香气扑落。

“是你啊，ok同学。”

“我叫肖尧，老师。”

陈水忍住笑意，“你在做什么，这可是三楼。”

“没什么，捡东西而已。”女孩说着，掏向自己口袋拿出一个嫣红的苹果，个头虽然不大，但在女孩小小的手里占据了全部空间，然后被递给了面前的陈水。

“无农药自然生长，现在很难买到的。”

陈水终是没忍住扯了扯嘴角，接过苹果轻轻放到自己口袋里，伸出手揉了揉女孩为整理好还有些乱的头发，边走着边对着跟着的肖尧瞎说八道，“你不必再叫我老师了，我马上就要辞职了。”

“那不行，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

陈水撇过话题:“你的学姐没有跟我说过我的那些事吗？”

肖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念便想到陈水指的是那些威胁女学生裸照，心直口快道，“那不算什么，我又没有亲眼见过，说的人也没有见过，所以我也不信他们的话。”

肖尧刚刚话落，陈水隐隐感到心脏的一颤，刚刚行走的脚步顿时停住，高而挺的身体让女孩猝不及防差点头顶上去。

陈水站在门口，转过身，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的锁骨透着色气，但偏偏一张脸充溢着冷气，一副金丝眼眶显露着此人的不近人情，“前面就是我办公室，你别跟着我了，不去上课吗？”

“我不是……”

还未说完的话被陈水的一记无情关门打停住，陈水在门里握着把柄直到门外的声音走远才放开了手。

只是个小孩而已。

陈水暗暗想着，打开一本桌子上的厚厚的一本国外文学作品，接着上次继续解读释义工作，繁琐的教课和干旱的天气让陈水有些烦躁了一个月。

而那颗无污染的苹果在口袋里有些软烂的征兆，他拿着果子准备扔掉，却接近垃圾桶的时候在边上发起了呆。

以后再也不会与肖尧有交集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摄影工作室本来已经谈好的模特因为未婚先孕又堕胎，没有及时调理导致身材浮肿，脸色也是扑好几层粉底都盖不住的暗沉，拍摄活动也已经铺设好就等模特过来。

无奈成员再发布招聘模特信息，没想到隔天便收到了合格的面试人的信息。

陈水去工作室的那天，见到肖尧对着他打招呼时还以为水逆如期而至了。

拍摄第一站，他们到了F国的一个二线城市，这里自然与城市文明相撞融合，随处可见的摩登大楼，MAX银幕影院，以及远处的雪山，无人管理的藤蔓缠绕着路灯，温暖湿潮的气候令这些生在人群中物肆意妄为。

顺利完成第一天拍摄的晚上，由于东西工具不是很多，酒店距离也不是很远，便决定走路回去。

肖尧浅笑着对每个人说辛苦了之后，悄默声地蹭到陈水旁边，还未开口，便听到对方冷不丁的声音，“你这么单独跟我们过来，肖先生知道了吗？”

“我爸自从我成年后很少管我去哪的。”仿佛滴墨的水眸转动间尽是少女的俏娇，“陈老师，你什么时候开个人摄影展啊，我可以去看看吗？”

“不确定。”

“哦～”

对话不瘟不火仓促结束，街边的一位流浪汉端着吉他低唱着不知名歌谣，极具口音的沙哑男声无甚起伏的调子犹如神秘的咒语。

陈水路过的时候，将一张钞票扔进了那位流浪汉的帽子里，而那人没有停止吟唱颔首以示感谢。

歌声伴着愈渐清晰的灯光飘远，人影逐渐稀落无限拉长。

第二天，陈水他们去了野生湖泊旁边，无尽蔓延的绿野与天边的云层交汇，破落的木房子，旁边一根的晒衣绳索歪斜着横在湖泊旁。

而因为这次原生态主题，要求模特需要不着寸缕，内衣也不可以，只在外面罩着一件薄透的吊带衫。

肖尧在车里正在脱下上衣的时候，突然小腹传来一阵疼痛，然后身下传来一阵热流。

当外面的陈水听到车里的肖尧叫自己名字的一刻，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进去发现穿着衣服的肖尧捂着自己肚子，小脸皱在一起，目光一片水色望着陈水，脸红得想是要烧起来似的，几秒后，陈水明白了。

当同行的女员工将卫生巾递给了肖尧后，陈水提议休息一小时。

肖尧坐在车座上，喝了一口陈水递给的热水，松了口气，“陈老师，谢谢你。”

“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可以要求不用脱完衣服的。”

“陈老师，”肖尧听见这话，不禁明媚一笑，“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好像很关注我啊。”

然而嘚瑟的肖尧并没有看到臆想中陈老师的脸红或者撩人的“你才发现吗，宝贝。”，而是一记轻微的白眼，在那张俊雅斯文的脸上没有一丝违和，却透出一丝不经意的痞气。

“我跟你父亲是旧相识，在学校里总要照顾你一些。”

肖尧撇了撇嘴角，“看来老话说的没错，你们大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谎言。”

陈水淡淡看过去，一双凤眸冷厉却被肖尧的一笑消融得只剩平淡，只见那女孩叼着杯口，粉嫩的樱唇一动一动地呢喃着，似是说给自己也像是故意，泄露给陈水听。

“真是个傻子。”她说。

风声在没了任何障碍的旷野上，如同冲破牢笼一般悠扬在草地上，将掺杂着土腥气和花香的气味传达到每个人的心里如同一个窥视者，偷盗着有心人的秘辛。

结束F国的那天晚上，陈水看着聚会上与他的员工们说笑话的肖尧，脑海里的记忆如同被烙印了伤疤，每次想起都带起异样的感受。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在飞机上坐在肖尧的旁边沉沉睡去。

肖尧看了看陈水，然后悄声问空姐要了张毛毯，将毯子盖好在陈水身上，似是在做不好的梦吧，陈水握在把手的手收紧了，脸上也眉头紧锁着。

肖尧将手轻轻放在陈水的下面，张开，与之相扣。

下一站，他们到了一个位处北欧北部的一个小城市，那里山峰连绵，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山脚底下的冰湖经年不变的冰封万里，纯澈的冰蓝与浓郁的奶白，使整个世界犹如女王贵重的精心雕琢的宝石球体。

拍摄休息的时候虽然还是下午三点，但日光已被大量稀释在峰峦上，犹如黄昏。

陈水静静望着湖面，这时，肖尧过来了，带着一本热水。

“陈老师，你很喜欢这里是吗？”

陈水接过肖尧递过来的水，没有喝，抱在怀里，热气逐渐消融了指尖的冰冷，“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因为这里是我亲（卿）姑姑来过的国家你才高兴的吧。”

陈水听到这句话心脏突然一皱的疼，下意识转过头却正好与转过来的肖尧四目相撞，陈水看着眼前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眸，像是突然被撕开暴露出羞耻带。

时间似是凝固，漫天繁星汇集成河，流淌中星屑碰撞的伶仃声仿佛就响在耳畔。

这时，怔愣中的陈水感到脸上的眼镜被动了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的滤镜，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想从女孩手里拿回眼镜，却被对方先一步藏到身后。

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身体的情绪和反应霎时被迫放大了几倍。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陈老师，别紧张。”女孩的气息在自己脸上扑簌着，仿佛一只蝴蝶，迷惑的色彩斑斓美丽，“我也没办法，老师，你太傻了。”

“你真的以为我跟着你们大老远奔波劳累就是为了挣你们那点工资吗？”

这时，女孩的柔软触感传自脸颊，是在抚摸吧，陈水却因这小小的举动身上犹如被通了电一般酥麻而热。

“我是在跟着你，老师。”

“我只想跟着你，老师。”

“老师……老师……”

一声声的呼唤，陈水突然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一般醍醐灌顶，看着眼前的肖尧，心里有些警铃大作，摸了摸脸上的镜框，确定还在自己脸上。

“陈老师，你怎么了？”

“没什么……”陈水暗暗松了口气，同时自责自己实在没出息竟然紧张到出现了幻觉。

“你刚刚说的意思，你记起来了君卿是吗？”

“没有，”肖尧看着陈水脸上的不自然的脸红，饶有兴趣，话里却没有提及，“是爸爸告诉我的，他说你暗恋我姑姑，但是没有成功。”

“呵。”

“陈老师，你觉得我和我姑姑比，谁比较好看？”

陈水看了一眼，“你长得很像你姑姑。”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姑姑啊。”

陈水听到女孩带着笑意的话却感到辣红了喉头，哽咽似要扯开了喉咙。

“肖尧，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跟着来做模特的？”

“是啊。”

“你喜欢我？”

“嗯。”

陈水感到胸腔中有股力量喷涌而出，他用力压了压，说出那句话，“可我不喜欢你。”

“那又如何，我不会逼你。”肖尧看着远处的天水一色，日光燃尽将血橙色涂抹在山水角落，员工的惊叹声在远处此起彼伏，“当姑姑把刀子捅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世间任何的强求都不会有好结果。”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不再害怕，哪怕从三层的高楼，只要看到你的身影，我便有了勇气去爬向你的身边，与你像平常一样谈笑风生。

所以，不喜欢我，拒绝我都没关系，我不怕，只要待在你身边，即便什么都不会发生，我都是开心的。

“陈老师，你看!”

顺着肖尧指去的方向，一道彩带分裂开整片天空，茫茫星海，亘古的北极光芒穿越而过与他们相遇。

“我要赶紧许愿，希望陈老师早日看上我。”

“傻子，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陈水不禁被女孩的萌气逗笑了。

“不，”肖尧十字和手，眉眼弯弯，恍若神像旁静谧微笑的小仙子，“说不定已经灵验了。”

遇见你是我的毕生幸运，如这星海，银河，极光，天地万物都在替我言说着我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