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

嘶吼声，重器击打人脑袋的声音，猩红色的血迹......一个孱弱的男孩缩在角落，衣服被冷汗浸湿。

我在梦里走向他，伸出手去，他一直在颤抖，毛茸茸的脑袋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他慢慢的抬起头，那是一双和他年龄不符的眼睛，冷静又暗沉，他的眼神没有慌乱，身体却始终颤抖。

“你叫什么？”

“李晚。”

“李晚，跟我走吧。”那时候我也才二十岁出头，那是我参与的第一件人命案，我瞥见他，一身校服清瘦苍白。

少年很平静的把手覆在我的手掌，他沉默的答应了，站起身来，原来不比我矮多少。

清晨

“朗岸，你该去上班了。”他掀开我的被子强制叫我起床，我微微睁开一条缝看他，摆了摆手想继续睡，身姿挺拔的少年拧起眉毛看着我。当初比我矮不了多少的小孩，已经长大了，而我最近，常梦到第一次见到他。

“去上班，今天会有新案子，队长给你打电话了。”他看着我似笑非笑道，我猛地坐起来，胡乱套了衣服出门，最近队长时常对我说我有希望升官，不表现积极点怎么升？

李晚，十五岁的时候被我收养。他的父母因为离婚财产分割问题到最后横刀相向，等到我们赶到现场，已经双双毙命，一地的血迹，从阳台到门口，像恐怖片现场，两个人叠在一起，一人握着一把刀捅向了对方的脖子，台灯摔碎在地上，桌上的烟灰缸滚落在尸体旁边。十五岁的李晚放学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那天，李晚跟着我们回到警局，问他什么都不说，长达两个小时的询问，得到的信息依然只有我最开始问的那一句：“你叫什么？多大了？”

“李晚，十五岁。”

除此之外就是长长的沉默。

好在他的父母在本地颇有些声望，知道的人也不少，对于名人的事情，信息传播速度总是超过寻常人家的张三李四，所以纵使他沉默，也无妨。何况，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惨死自己面前，他的精神没有出问题就已经很好了。

做完笔录，警局就通知他可以回去了，他依然那副样子坐在询问室的凳子上，听到可以回去的消息后，茫然的扫视了周围一圈人，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回去？我去哪里？”

我看着他，才十五岁，少年的青春才刚刚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被浓稠的血迹覆盖，我动了动嘴唇，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垂下眼睛闭嘴。

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问值班的同事，他们只说凌晨三点多他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出了警局，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话，因为考虑安全问题派小张跟着他，应该快回来了。

我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脑海里却依然是李晚那双眼睛，那样的暗，那样的毫无波澜。

小张回来了，汇报完李晚回到自己家再也没出来，就顶着个黑眼圈趴在桌子上补觉，估计是趴在外面听了一宿。

我摇了摇头，企图把李晚从我的脑袋里晃出去，有点效果，就是晃得太厉害，扭到脖子了......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跟同事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似乎更瘦了，他不再穿校服，黑衣黑裤露出细长的脖子。

鬼使神差的，下班后我绕路去了李晚家那条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不安。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他，直挺挺的站在路口，就像知道我要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李晚，最近怎么样？”

“我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很自由。”

他轻轻笑了笑，似乎并不把父母去世的事情放在心上，邀请我进去坐坐。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