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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罪(二十九)

将军有罪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敲了三下铜锣,吆喝着往巷子深处里走了进去。

  夜半微寒,一阵阵寒风吹得两旁树枝来回摇摆,月光凄凄下树影斑驳,不多时,有沙沙树叶声打破了午夜寂静,此时倒是风不止,则树不静。

  细听有脚步声轻盈,全然被沙沙声所覆盖,待回头,桥上却是空无一人。慕歌立在那处,低着头看自己的影子,眼眸微微下垂。

  “阁下何不直接现身?”他盯着地面没有抬头,便见着地面上另外两束身影微颤,才缓缓抬头往树上看。

  他还是看不清楚。毕竟树高,且光线暗。又何况人居高,他居下,自然就处于了下风,更遑论看不看得清树上那两束人影的本貌。

  “萍水相逢,与公子无敌意,自是不必相见”说话的却是个女子,那声音略带些低沉,很显然是故意压低了声说话。

  慕歌却是低头笑了笑,做了个拱手的姿势:“倒是在下冒犯了”

  “既知冒犯,便请公子快快离去,莫打扰了我二人”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更添了冷清,显然十分不耐烦了。

  “此路莫不是姑娘所开?”他挥了挥袖子,干脆盘腿在路中央坐下。“夜半三更,姑娘家的在外面岂不是更危险?还望姑娘与你旁边那位快快离去才是,免得耽误了在下的要紧事!”

  语音刚落,眼前已然落下两束人影。慕歌也不急,只是看了那两抹背影,这才缓缓起身。

  “可是那位先生?”他看着那背影,却觉心头一阵沉闷,因着月光迷蒙看不清楚,只好再上前几步。“是先生么?”

  那抹背影在听闻这番话时却是微微一怔,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并顺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那人抬起头来,那双眼眸清明透彻却冷冽,仿佛能穿透人心。

  “苏怀!”待看清那人,方知那一瞬的沉闷从何而来。他微微低下头,双手在不可察觉的颤抖,耳边便听得那女子的声音。

  “怀郎认识这位公子?”这女子便是方才树梢上回话的人。

  慕歌猛的抬头看,就见着眼前这幅景象。那女子正抱着苏怀一只手臂,眼眸里填满了深情。

  “怀郎?”他因着这声称呼,便仔细看那姑娘的脸庞。那是一张不过十六年华的面容,天真可爱得很,站在那人身边确实称得上郎才女貌。他低头笑了笑,竟有些不合时宜的问出口:“这位姑娘是?”

  “与你何干?”苏怀终于是开口了,只是一出声,竟是冷若冰霜,没有半丝感情。

  慕歌不由微怔,才艰难的点了点头,终背过身去,只求个眼不见为净。

  “怀郎……”那姑娘暗地里拉他的衣袖,使了使眼色。“我累了,还要等多久啊?”

  那头的慕歌却是一侧首,略微有些难以置信。

  “老头子这不就来了吗?”那人神出鬼没,忽而就出现在了面前,待慕歌回头,刚好见着苏怀将那姑娘抱着退后几步,他当即握紧了拳头,眼眸里又黯淡了几分。

  “原来阁下才是离人先生”慕歌微微弯腰行礼,“不知先生鱼腹中托书于我,约了三更来此处,所为何事?”

  于醉梦楼用餐时,一筷子夹下,竟是别有洞天,感叹对方妙计之时,也开始揣测其中意图,干脆就孤身一人赴约。

  “后生可畏啊,只身一人竟也敢不管不顾前来应约”那离人先生此时已换了一身乞丐装,立在那处时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他赞许的冲慕歌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看着苏怀:“反倒是苏大公子,当真是如外界传闻那般是个风流人物,出来见老夫还得带着个娇滴滴的姑娘啊?”

  苏怀被这么一说也不恼,只是一只手抱着怀中的人,微抬下巴开口道:“梨花春,乃是宫廷御酒!还望老先生莫再装神弄鬼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在得知慕歌也知晓此事,他已经无法再确认事情的真伪,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疏华!”那老先生没有开口,却是千里传音将这二字传入苏怀和慕歌耳中,旁人自是听不见的。

  “请老先生详说”二人听闻俱是脸色一变,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国非国,君非君,居龙处里屈卧龙。臣非臣,忠不忠,一朝不仁颠龙凤。”离人先生顿了顿:“既是龙,断了爪,剥了鳞,无以抵达九天之上,屈身他人,复光无望,若忠,卧龙醒,天下兴。若逆,卧龙毙,天下亡!”

  周遭沙沙树叶声依旧在寂静的午夜中时不时响起,四人皆立在那处,除却一个姑娘,其他三人俱是脸色不妥。

  “先生这话,苏怀不解!”半晌,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慕歌,才发觉那人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可言,只是一对剑眉皱着。他继续道:“那名字,是我偶然听到的”

  在御花园,他听闻皇上呼唤皇后为疏华,而如今,却是被对方一句“居龙处里屈卧龙”扰得更加混乱。

  众所周知,皇后寝宫由皇帝赐名“居龙殿”,当时朝廷掀起一场不小风波,正是因为此事。而如今眼前人这般明示,却又让人变得更加迷茫。

  “苏大公子莫不是忘了自己原先身份?”有意无意的提醒已经太明显了,离人先生低头浅笑,只说道:“苦了你,苦了慕歌,苦了朝颜公主,也苦了你身边那位姑娘了”

  “你!”被这句话刺激得正想发作,抬头一瞬却突然看清了般。苏怀难以置信的看着离人先生,却见后者点了点头。

  “一朝不仁颠龙凤?”他不确定的问道。

  颠龙凤这三字大抵太无法接受了。苏怀稳了稳心神,才问出口:“何人如此不仁?”

  “苏怀!”慕歌却是急急跑了过来,挡在了他面前。“不要问”

  “不要问?”他挑眉看着眼前的人,想了想,忽而一握拳,面色十分难堪。“总不能事事都与他有关!”

  “正是!”那边离人先生却先一步开口了,且毫不犹豫。

  苏怀听闻,有一瞬的呆滞后,竟觉痛彻心扉。

  “你以为,为什么如此针对苏家?”离人先生一步一步逼近他。“苏家和慕家知道得太多了,如今杀人灭口,根本不为过。可惜了!令尊狼子野心,只会吞噬了自己!”这段话,却是用的千里传音。

  苏怀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迷茫。

  他一直以为,父亲贪污甚至造反,都是为了苏家,都是为了自保。可天理昭昭,一朝不仁颠龙凤这事竟也是那一人所为。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保住这唯一的亲人了。

  “你这孩子太善良,我知道,永城遭难一事过后,是你故作堕落,甚至调查自己的父亲,也只是为了有一天能让其浪子回头,再不济,便是能保其一命,戴罪立功”离人先生拍拍他的肩膀,不可察觉的一声叹息。“好孩子,此事非你一人之力可为之。居龙屈着的那位,便是知晓你一片忠心,这才派我来说服你,不若,你也是难逃一劫”

  “难怪……”苏怀低头苦笑道。“难怪皇后每次见我都是一副或哀怨或愤恨的模样”

  “你没错,好孩子,你没有错,其实说来,你也是个可怜之人”离人先生终是颤巍巍的用手在他头顶盖了盖。“委屈你这些年,别家的又怎么至于上战场去抛头露面?”

  离人先生回头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慕歌,终是摇摇头。

  “先生……”这段话已然刺中了心脏,苏怀眼一闭,终是落泪了,待再抬眸,眼前多了一条手帕。他抬头看,是一双清澈的眼眸,那双眼眸,仿佛还是许多年前。

  “擦擦吧”那五指依旧修长,依着月光下就仿佛透明般。慕歌没有收手,下意识想给他擦,只是回过头看了一下姑娘,终是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而离人先生背手望月,姑娘则垂眸看着地面,脆声声喊了句:“怀郎”

  “我无妨”这三字,也不知对着谁说。苏怀一把抹了眼泪,忽而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有人!”二人话音刚落,眼前果然出现一束高大的身影。

  “今个儿可真热闹!”离人先生显然不惊讶,依旧抬头望月。“我落了阵法,想不到还是叫你走了进来”

  “师父莫不是忘了,这阵法的破解之术,亦是你教我的”那人影一晃动,瞬间便抵达了眼前。

  二人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楚来者。

  “爹!”

  “慕伯父!”

  来者却是慕将军无异,苏怀震惊得不得了,脑子里霎时一片混乱。

  “孩子,你这小姑娘可不可靠?”这句话里明显动了杀机,慕将军瞪了姑娘一眼,当即吓得那人往苏怀背后躲。

  毕竟慕将军活着一事是不能为人所知,倘若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请伯父放心,莫娘是苏怀的人,自是无二心”说着,苏怀恭敬的行了行礼,又“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虽不知伯父如何死而复生,但总归是苏怀不孝……”

  “你这孩子……”慕将军摇了摇头,忙上前扶起他来。“此事本不该将你们这些小辈牵扯其中,是伯父对不起你。”

  前朝恩怨,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没用,本以死谢罪的。可想到如今牵扯后代,竟然有了后顾之忧。

  “师父”慕将军扶起苏怀后,转过身欲跪在离人先生面前。

  “免了!动不动就跪着的没意思!”离人先生及时拦住,才缓缓问道:“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师父既是知道徒儿不欲让这孩子牵扯其中,今日又为何要告诉他!”想着自己让慕歌远离苏怀,便是想着保住他,岂料世事难料,棋差一步。“他不该承受这些!师父怎么会不懂?”

  “这孩子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定然是能助你我一臂之力。为师也知道对不住他,可国难当前,为师亦……无可奈何!”

  “师父!”慕将军还想着争论,却见着苏怀已然走到面前来了。他颇有些难堪:“孩子!”

  “伯父,先生,父债子还……从来都是天经地义,苏怀认了”他跪下重重磕头。“只求他日,二位能留我父亲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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