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广州篇 （6）
多么静谧的晚上，月光如水，月色清凉，就在艾瑞克发呆的时候，林静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老公回来了？”
“你还没睡啊？”艾瑞克吃惊地快步走到床前，俯身在林静额头上亲了一口。“老婆怎么还醒着，睡不着啊？”
林静握着艾瑞克的手，乌黑的长发有点凌乱：“吴影怎么样？她还好吗？”
艾瑞克心里一沉，说不出的滋味。明明他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负罪感这么强？林静黑幽的双眸，闪烁着无辜的关切。自己怎么可以迷乱，任由那暧昧的情愫升级？这不可理喻，需要立马掐断。
“老婆，吴影遭受家暴很不幸，我知道你很关心她，毕竟她是你大学最好的闺蜜，近二十年感情，这都可以理解。我只是担心，我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如果她不能从本质上解决家庭和婚姻问题，我们不可能随时随地待命，对吧？我认为，下回她再打来投诉或者哭诉，你口头安慰就好了，不能什么都帮。因为我们帮不过来，你说对吗？”
艾瑞克真心真意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其实最关键那点他没提，也不敢提。
林静心里有一丝的疑问，她老公是一个很仗义很愿意帮人的人，吴影不仅是自己二十年闺蜜，也曾同艾瑞克同窗，现在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本应站在她身后，做她的后盾，吴影在广州没有亲人，朋友都少，如果她和艾瑞克不帮，那真就是没人可以帮了。 可林静转念一想，艾瑞克这么想，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但是那个别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老公，我知道了，帮得就帮，今天不好意思临时把你叫出去，耽误你的公事没有？”
艾瑞克舒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摸林静的头：“没事，还好刚开完一个重要的会，北京项目中最关键的人，黎董来我们公司，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他眼神都是欢欣。
林静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激动，便起身坐起来：“来，老公说说，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完全没有大公司总裁的霸道和气魄，反而像一个刚出社会的年轻人，索性安坐下来，把两个脚盘在床上，手舞足蹈地说起来：“你都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公司不是来了个前台小妹吗？我还同你开玩笑说，她很像你的妹妹，记得吗？”
林静淡淡地笑着：“老公，你不会看上别人了吧。”
艾瑞克瞪大着眼睛：“看你的头，这么容易进我艾瑞克的眼吗？我同你说正经事，别打岔！”
林静瘪着嘴笑起来：“瞧你紧张的样子。同你开个玩笑。来，大总裁，快同我说正经事。我听着呢。”她歪了歪头，顺势整理了一下长发。
月光下的她，穿着白色蕾丝吊带裙，乌黑的长发自然垂在左边的胸前，盘腿坐在床头，含笑看着艾瑞克。那个画面，艾瑞克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平时他回到家，大多时候，林静已经睡下，即便没睡，他们也很少面对面坐着聊天。此刻的她，像极了他们初相见时的那个娇憨的少女，艾瑞克竟忽然说不出话来。
“喂喂喂！李老板，想什么呢？李太太在听呢。”林静身往前稍稍靠了一下，轻轻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是不是觉得我太美了，看呆了？”她故意打趣。
艾瑞克回过神来：“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那个新来的女孩子，她叫林思敏，英文名同你一样，也叫埃斯特。原本是应聘文员，后来我看到她居然是UBC毕业的，读商科，人很机灵，能力也强，最重要的是，我怀疑她是北京黎董的女儿，于是便把她马上调到北京项目组，担任项目经理。你猜怎么着？今天开会，她和黎董见面，还真是他女儿！黎董特别重视这个女儿。我们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劲去接近他，他都拒之门外，现在可好，要求每月来我们公司开会，并指明林思敏做接待！不过他没当面承认他们的父女关系，是后来林思敏告诉我的。“
他一口气将今天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噼噼叭叭地向林静描述一通，脸上写着得意和开心。
林静知道，北京项目是集团的一个重头项目，工期跨度大，时间长，总价值高，一旦成功，可以成为打开北方市场的标杆项目，这对深耕南方的启德来说，至关重要。听到今天项目的核心人物去启德开会，还由黎董的女儿接待，项目一定会柳暗花明，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老公，你还真有狗屎运啊。”林静故意气艾瑞克。
“什么狗屎运！什么话！上天垂怜，看我这么辛苦，看我这么努力，不忍心所有的付出都白费，才给我这个契机，我一定不放过！” 艾瑞克那种志在必得的气势，就像任何其它他已经成功拿下的项目成功前，雄心满怀的状态。林静知道，他一定有了计划。
她往前靠在艾瑞克的身上，想起那天他同她描述上北京找黎明的经历，有泪有心酸。
早上八点，艾瑞克的私人助理菲利普，准时到他家楼下。
艾瑞克身穿藏青色的杰尼亚西装，打深红色的领带，贴身的西服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新配的黑框芬迪眼镜，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年轻的儒商，身上没有典型房地产开发商的印记。
他一路都在想，如何可以打动黎明，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特别是信任感。这将是启德能否成功中标的关键因素。到了这个重要的当口，几个竞争对手的报价一定不差上下，质量和品牌，大家各有优势，难分胜负。
唯一可以险中求胜的，就是争取黎明的信任。作为单一最大的股东，黎明的意见至关重要。只要他信任和看上的人，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中标。可是，黎明是个很难接近的人。 每一个竞标的人都清楚这一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在积极想办法去靠近黎明，争取他的信任。
当然，黎明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可惜他根本不喜与人交往，或者说，不屑与人交往。
艾瑞克仔细读遍了关于黎明的所有材料，尽管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依旧没能从材料中找出任何可以让他，顺藤摸瓜地找到黎明软肋的信息。
这可怎么办？
这样下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与黎明共进晚餐的机会，将很难达到任何实质的效果。 一路上他眉头紧锁。
抵达酒店后，艾瑞克收到唯一好消息就是，黎明的公司将开标的时候，往后推迟了，这为自己赢得了时间。
到达晚宴的高级海鲜酒家后，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将是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见面。
艾瑞克，菲利普，几个高级副总，一个中间穿针引线的介绍人，坐在装修奢华的包间里，足足等了黎明一个小时，他才带着两个助手，姗姗来迟。
黎明中等身材，戴着一付墨镜，墨镜下的脸毫无表情，让人捉摸不到他的心思。他身穿一件巴宝莉的灰色夹克，走路带着风，连风都是冷冰冰的。
“黎董来了。”介绍人热络地同黎明打招呼。黎明稍稍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坐下了。他一直绷着脸，不说话，气氛一度紧张。艾瑞克主动端着红酒杯，走到黎明的跟前，他闻到黎明身上一股很大的酒气。
“黎董您好，我是李天勤，启德集团的总裁，感谢您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赏光，三生有幸。 来，我先饮为敬！“ 说毕，一口干了半杯红酒，没有迟疑，还把手中的空杯向黎明举了举，表示敬意。
黎明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稍微侧了侧身，微微抬头看了看艾瑞克。
“年轻人，这么好的红酒，不能像你这样喝啊，可惜了。”
艾瑞克心中暗喜，成功地引出了黎明的兴趣点，这下他可以发挥了。“黎董，您爱酒，懂酒，品酒，早已名声在外，要不今晚，给我们讲讲红酒吧，我正想拜个师傅学习一下。”
黎明脸上露出了一丝一般人无法察觉的冷笑，艾瑞克看到了。
“小李，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组这个饭局，不是为了听我讲红酒的吧？你们集团我知道，你，我也有所闻。虽然年纪轻，但是很拼命，业界都有传闻，说你不愿靠老子，今天的启德能发展得这么快，全是你接班后自己打拼出来的，不容易啊。如果不是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样，我今天才不会来呢。老李那个人，我很了解，话不多，实干家，人也很朴实低调，苦出身，能把启德带出来，不简单。你嘛。。。” 黎明特地停了一下，沉思了几秒，墨镜后的眼睛仿佛在思考。“还嫩了点。”
“哦，此话怎讲？” 艾瑞克丝毫没有不高兴，依旧兴致高昂地虚心请教。
黎明刚要开口说话，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很快地接起来，“喂。” 艾瑞克明显感觉黎明的音调变得轻柔，脸上的肌肉也松弛起来。
“你终于肯打电话给我了？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电话的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黎明原本松弛的脸，又渐渐紧绷起来，连眉头都皱起来。 不到两分钟，黎明就恢复了没有表情的脸，把电话挂了。
“小李，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这么说吧，你同老李不是一路人。” 黎明站起来就要走。
“黎董，听说您喜欢红酒，这是我特地准备的拉菲，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艾瑞克挺直地站着，面对着黎明，指着旁边桌上的酒。
黎明连看都没看酒，只摇了摇手。这时，中间人站起来开口了，“黎董，要不您就稍微吃点？工作再忙，也要吃饭。李总也是一片盛情，看我点薄面？”
黎明听中间人这么说，停住了脚步，“老戴，我已经吃过饭了，刚参加完一个饭局，还喝了不少酒。我这个急事，不是工作上的事，是家事，真的很急。总之今天我已经到了，同李总也算认识了，来日方长，还怕以后没机会吗？我得先走了。”
“没关系的黎董，您先忙，我送您出去。感谢您百忙中抽空过来，幸会！” 黎明本想说不用了，但见艾瑞克一脸的坚持，就不好说什么，向介绍人点了点头，走出包厢。艾瑞克跟在黎明的后面，看他走路有点缓慢，边走还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压低声音说，“别挂我电话，听我说完。我就想你回到我身边，不，回北京也行。算我求你，好不好？”
听到黎明这么说，艾瑞克心中一震，黎明居然还有求人的时候。这个人，是谁？
他们走到门口，没人知道黎明的心里其实已经烦躁不堪，两通电话让他心情低落。因为戴着墨镜，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变化。
艾瑞克热情地说，“黎董，您看今晚，饭您没时间吃了，要不，等您办完事，我请您去唱唱歌或是桑拿按摩，松弛一下？”
也许因为黎明心里的烦闷，也许是因为询问不合时宜，黎明居然举手扇了艾瑞克一个耳光。“你怎么这么没眼力劲，我说没空就没空。别烦我，忙着呢。” 艾瑞克整个人傻了，左手捧着脸，火辣辣的。黎明的秘书赶紧跟上来，同艾瑞克赔不是，“真不好意思，黎董今天喝多了，抱歉啊。” 菲利普站在不远的后面，也看傻了。
黎明扇完了耳光，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小李不好意思，今天喝多了。对不住了。” 说完就走了。黎明的秘书一边举手表示歉意，一边赶紧跟在他后面。
菲利普马上跑上来，“大哥你怎么样？疼不疼？”
艾瑞克眼睛里有泪花，但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走吧，回酒店说话。”
菲利普跑去开车了。艾瑞克站在酒家门口，对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的屈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打电话给林静。
“喂，老公。”她的声音如常温柔。“一切都顺利吗？”
艾瑞克沉默，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喂，老公，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林静的声音还是慢条斯理，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了艾瑞克的不开心。“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老婆我没什么，就是很难过。” 艾瑞克的声音开始哽咽。“你和孩子们都好吧？吃完饭了吗？”
“我们都好，吃完饭了。嘉嘉在练琴，月月在看英文小说。你呢？吃饭了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难过？” 听着林静的声音，艾瑞克大力地深呼吸几口，内心安定不少。
“碰到了一个疯子，我还要想办法去陪笑，憋屈的很。” 艾瑞克不想说真话，他不想让静担心。“但是现在听到你声音，一切都好了。没事了。”
“你是最坚强的，我为你自豪。那么多困难你都撑过来了，这点困难难不倒你！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听我的，回酒店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应对。” 林静的话充满魔力和力量，让每一次受挫的艾瑞克重燃斗志和信心。
“谢谢你。我没事了，心里好过多了。人生没有那么难，跨过去就好。明天李天勤又是一条好汉。爱你。挂了。”
艾瑞克上了车，心里全是疑问，黎明打了电话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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