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温哥华篇（3）
得到老爷子许可的艾瑞克，心心念念马上飞回广州，展开新的生活。这天下班后，他同杂货店老板阿全提议：“老板，下班有空吃宵夜吗？我请你！”
阿全是个典型的广东人，老华侨，来温哥华打拼三十年，五十来岁，个子不高，精瘦，皮肤黝黑。他脱下工作手套，擦了擦汗，对艾瑞克说：“小子，有什么喜事啊？赚那点钱不容易，我请！下班后咱们去吃宵夜。”
入夜后的温哥华，温度一下降得很低，月亮很圆，月光照在京士威大街上，车辆三三两两，行人稀疏。
艾瑞克和阿全来到京士威大街的一家粤式餐厅吃宵夜。他们点了干炒牛河，瑶柱蛋白炒饭，还有一个豆豉鲮鱼油麻菜，一人要了一瓶本地啤酒可可尼。
两人累了一天，都饿了，大口吃饭，干了几口啤酒后，阿全又问道：“艾瑞克，到底有啥喜事？”
艾瑞克一喝酒就脸红，他开心地笑着说：“老板，我要走了！”
“啊？”阿全瞪大眼睛问：“你要走？走去哪？是不是另谋高就了？”
艾瑞克腼腆地摇摇头：“不是不是。我要回广州了。”说罢，又喝了一口可可尼，眼睛眯成一条线。
“回广州？这么突然？你不是一直说，老爷子不同意你回去吗？怎么，他改变主意了？” 阿全挑出一条豆豉鲮鱼，大口吃下。
“我太太去求的情，把我爸打动了。他同意了，我也很意外，本来都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忽然同意了，我都一直不敢相信呢。来，干了！”艾瑞克举起了可可尼。
阿全眼睛里忽然若有所失，举杯一口把可可尼干下：“好事好事！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祝你一切顺利！”
艾瑞克鼻子忽然有点酸。阿全对他不薄，平时加班都给足加班费，时不时还把店里卖不掉的青菜，水果给艾瑞克带回家，现在刚准备提拔艾瑞克做组长，因为他很看重艾瑞克，这下，艾瑞克忽然要回流了，阿全的失落感都在眼睛里。
“老板，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你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也一一记下了。多谢你这么久来对我的照顾，给我的机会，我艾瑞克永世难忘。真的！” 边说，艾瑞克有点哽咽了。
阿全拍拍艾瑞克的肩膀：“傻孩子，别难过，这本是开心的事，我替你高兴。广州是个大都市，充满机会和挑战，你很聪明，又肯吃苦，不怕没有出头之日。我是看好你的。就是日后发达了，别忘了回来看看我们。”阿全的声音里有不舍和惆怅。
艾瑞克红着眼睛说：“老板，我怎么会忘了您呢？像师傅也像大哥，一直这么照顾我，都在心里。”
阿全笑了：“那就好，发达了记得回来请我吃大餐呢！来加拿大三十年了，我是回不去了，老老实实在这里经营我的小店，赚点小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常乐，蛮好的。你别看国内的人发大财，羡慕别人，其实他们也是有苦难言的，吃得咸鱼抵得渴，人前享福，人后要受多少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你也一样，别光想着光鲜亮丽一面，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还未可知呢，年轻人。”
艾瑞克呆呆地听着阿全的话，若有所思地说：“是啊，前途茫茫，我只知道一定要回去，但是回去后，路在哪里？可以干什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慌得很。”
餐馆里的人渐渐少了，旁边有情侣在窃窃私语说话，还有一桌看着也像刚下夜班，透过门玻璃，外面的街道冷清寂静，服务生靠着柜台在聊天，艾瑞克和阿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低头吃着盘中的宵夜，感到了凌晨的寒意。
长夜过后，会是明媚的早晨还是暮霭？艾瑞克不知道，但是心中不畏惧，只要想起故乡，就感觉心潮澎湃，非得闯一闯。他想为妻儿创造美好的生活条件，他想证明给父亲看，自己可以接过启德集团的班。
说起为妻子静许下的诺言，他想起那天他们在市中心一起看海的情景。
--------------------------
结婚之后，艾瑞克和静租了一个小公寓，走路到艾瑞克家不过十分钟，天天一起上学，放学回家吃饭。静有时还在帮小孩子补习数学，艾瑞克还在杂货店搬货。
没多久，静就怀孕了。公公婆婆高兴极了，觉得这真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他们希望艾瑞克起码养育三个孩子，多子多福！日子周而复始，简单，平淡，还有点清苦。艾瑞克感觉到了即将要做父亲的压力，压力是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更努力地工作，常常加班。
静因为孕期反应太厉害，就休学在家，也没去做家教，专心养胎，每天早上会帮艾瑞克准备午餐饭盒，既省钱，又锻炼厨艺。她原来不会做饭，结婚后被逼着学做饭，好在艾瑞克吃饭从来不挑，吃什么都香。
这天临近中午，静忽然发现艾瑞克的午餐忘了带去杂货店，便搭公车，转了一趟，来到了市中心的杂货店，艾瑞克上班的地方。 她从没来过这个店，只知道艾瑞克干着又脏又累的苦力活，每天都是搬货和理货柜。老板阿全对艾瑞克还算不错，常常鼓励他，“年轻人，好好干，不要怕苦怕累，天道酬勤，只要能吃苦，将来一定能熬出头，打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静挺着大肚子站在店门口，不知艾瑞克是在店面理货，还是在后面卸货。杂货店门口是雨棚搭出来的一块地方，满满当当地堆着蔬菜水果，两个中年妇人在低头挑选。
她正犹豫要不要进杂货店的时候，忽然听到店里传来清脆的女声，“艾瑞克，这个西瓜甜得很，你快试一下。” 听到有人叫艾瑞克，静便往店里走，心想他在里面。只见水果架旁，一个年轻女子，穿着吊带背心和牛仔裤，长发披肩，瘦瘦高高的个子，正举着一块西瓜，递到艾瑞克的嘴边。女孩的手涂着猩红的指甲，举着那块西瓜迎光，红灿灿的，刺眼。静的心，咯噔一下，正想前去，转念一想，便止住步，看看艾瑞克怎么处理。
艾瑞克一边低头理货，一边说，“我吃过了，是很甜。你吃吧。” 女孩没有走开的意思，把西瓜往前递得更近了，身子也往前靠去，“艾瑞克，我专门给你挑的，你必须吃！”
静紧紧拽着手里的饭盒，恨不得掐出一个洞来。
“小姐，你别逼我了，待会老板看到，会以为我怠工，不好好干活。你命好，不用干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呢，你别害我丢了工作。” 艾瑞克很认真地看着女孩子说，神情严肃，没有笑容。
女孩子呆住了，“什么，他们说你结婚了，我以为是骗我的。艾瑞克你真的结婚了？唬我的吧？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没见过有女孩子来找你？也没见你戴过结婚戒指！” 女孩子原本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忧郁和不忿，大声地质问着他。她眉头紧皱，拿着西瓜的手，慢慢地放下。
静下意识摸了天天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小姐，我整天在这搬货，戴着戒指不方便，所以我从来不戴。要不，明天戴上给你看看。”听到女孩的质问，艾瑞克不恼，反而笑了，“我不仅结婚了，马上要做爸爸了，所以我要更努力地工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说完，继续低头理货。
静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提，用手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想提醒孩子听爸爸的宣言。
女孩怔怔地看着艾瑞克，神情落寞，拿着西瓜的手垂着，隐约有晶莹的东西滴下，滴到西瓜上。艾瑞克头也不抬对她说，“快中午了，还不去吃饭，肚子不饿吗？”
静释然，为什么艾瑞克特别有女孩子缘。他细心，体贴，有义气，对女孩子一向照顾有加，有温度但不轻浮。世间女子求的，也不过是关爱和安全感，同艾瑞克在一起，会有这种安全感。
静默默地走到艾瑞克身边，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艾瑞克转头一看，高兴地大叫一声，“老婆，你怎么来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握住了静的手。“今天感觉怎么样？宝宝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女孩吃惊地看着这个大肚子女子，被艾瑞克唤做老婆，脸色青白交接，扭头就走，走到门前，“啪”，用力把西瓜扔进了垃圾桶，好像粘在手上不舒服。
“你忘了拿午餐，我给你送过来。”
艾瑞克小心地摸了摸静的肚子，“你还特地坐车过来，累不累？下回就不要这么累了，我自己买个汉堡吃就行了，你要多休息。千万别累着。”接着又弯下腰，对着静的肚子说话，“宝宝，你要乖乖地，不要老踢妈妈，妈妈会难受的，知不知道。”
静看着眼前这个长着大男孩脸的男人，全然不顾身在一个狭小的杂货店，周围有买东西的顾客，有一起上班的工友，及他们投来的惊奇的眼神，身上的父性光芒，足以让任何女人动情。
她把手中的饭盒递给艾瑞克，“老公，我不累，医生不是说孩子太大了，要我多走走吗？倒是你，工作别太辛苦，该休息就休息，该吃西瓜就吃西瓜。” 看到艾瑞克额头上的细珠，静拿出一张纸巾帮他擦汗。
艾瑞克听着笑了，“呦呦呦，老婆，怎么我闻到了酸酸的味道？西瓜太甜，我怕牙疼。我呀，还是觉得你做的饭最香。”他一边脱下围裙，一边朝柜台走去，“走，我同经理请个假，陪你到海边走走。你难得来一趟城里，这里到海边近，海边的风景可美了。” 没等静回话，艾瑞克大声对柜台前的老板说，“老板老板，这就是我常常同你提起的好老婆林静。她给我送饭来了，我想同你请个小假，陪她到海边走走，可以吗？”
之前想喂西瓜给艾瑞克的女孩子，嘟着嘴气呼呼地站在收银台前，瞪着艾瑞克。老板阿全正在点货，头也没抬就说，“去吧去吧，今天不忙，你早去早回。”
艾瑞克小跑回到静身旁，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向其他同事点头，“这是我老婆，来给我送饭呢。我们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静有点不好意思，也同大家点头，像新婚回门的小娘子。同事们吃惊地呆站着，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艾瑞克和静已经走出店外。
温哥华的市中心比他们居住的城市本拿比，热闹多了，人多车多，临海的街道，还看得到海鸥。雪白的海鸥时而低飞，时而冲高，扑扇着翅膀，偶尔还会冲天发出尖尖的叫声，仿佛呼唤远处的朋友。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天空忽然降落水上飞机，犹如点水的蜻蜓。远处有大船缓缓行过，底座是猪肝红色，懒洋洋地，海面泛起的涟漪，被大船推了又推。再远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白帆，风不大，船儿像似固定在海面，宛如海面的图标一般。
艾瑞克紧握静的手，吹着海风，晒着太阳，指着隔海相望的山说，“老婆，你知道对面是哪里吗？”
静望着内湾的对面，是北岸连绵的山，山坡上有层层叠叠的房子，远看像极了孩子玩的积木房子，有些屋顶被阳光照着，反射着光，闪眼睛。到了山顶，便是墨绿的树林，茂密得像新生儿浓密的头发，你挤着我，我挤着你，争先恐后地挺直着腰杆。
“那里好像是西温哥华吧，听说山上都是豪宅，有名的富人区，房子都很大，有的还有室外游泳池，无敌海景。可以看到海面上时不时飘过的轮船，想着，都很美。有朋友还给那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无敌海景房，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哦，什么名字？”艾瑞克好奇。
“叫做，此生无悔房。就是说，能住到这种房子里，今生无悔！”静看着远处山上的房子，思绪已经飘远。
“没错！老婆，那就是西温哥华，一个特别美的地方。我爸爸有好几个朋友都买在那里，特别大的房子，豪华，气派，无敌海景一览无遗。你还记得艾米丽吗？我爸爸朋友的女儿。她就住在西温。那就是享受生活的地方。”艾瑞克走到静的身后，从后面抱住静，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老婆，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给你和孩子买一个西温哥华的大豪宅，住上可以躺在床上观景的房子，然后可以慢慢数，一天到底经过了几条船。你说好吗？”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梦。
在靠山面海的半山顶级豪宅区，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即使不大，即使不新，也不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可以奋斗来的。静心中非常清楚这一点。
“老公，我特别喜欢这个计划，听起来非常振奋人心！你就是我和孩子的顶梁柱。”她扭过头去，用唇封缄了他的誓言。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