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云遥

第五章：云遥

京城这几天热闹，街头巷口吆喝声喧天，逛着逛着就让人有一种梦回北京的感觉；我走到路口边瞧见一处张罗糕点的，撑着手晕乎乎地就想起小时候经常纠着一个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买豌豆黄儿的老人家，动辄就讨到几块甜甜的吃食儿来。

我舔舔嘴唇，心想着自己成了鬼什么好的东西都下不了肚，看着街上一家家糕点铺子直眼馋。

“得让范闲想想办法把我变回来。”我叹口气就悠着悠着往回走。

不知不觉间光华流逝，进来范府同范闲交好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只是看着就对他们混了个眼熟，什么王启年 滕梓荆之类的都和范闲亲近。

不过也是，我想着，范闲那天在诗会上用了《登高》出尽了风头，人缘拓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倒是我自己，眼看他越来越忙都没时间说说话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我见范闲又独自一人坐在院子的天窗下面呆呆的出神，就悄悄地过去准备吓他一跳。

绕到了他身后正准备张嘴时他突然说了声：“你来啦？”反而是吓得我一激灵。

“哦，嗯。”我觉得没趣，就跟着抱着膝盖坐在了他的身边。

“还想吓我，我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你还嫩着。”范闲回头撇了我一眼，颇为得意的说。

“嘁，”我故意斜眼打量了他一下，“没劲。”

范闲盯着我的脸，突然笑出了声；我心下疑惑，就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啊，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般幼稚，现在怎么看都是我比你大些才对吧？”范闲伸手轻轻点了下我的额头。

“呸呸呸，你才幼稚。”我不服气，别过脸同他置气。

就这么过了会，始终也没人说话；我先按捺不住想回头看看，刚一回头就见范闲笑意吟吟地看我，不觉间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脸上有东西吗？”我下意识的摸摸脸。

范闲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那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嗔怒道。

范闲沉吟不语，低头寻思了会儿才开口道：“只是有件事儿啊，想跟你说一声；说了吧，还怕你生气。”

“什么事？”我凑近了问着，心里又好奇又害怕。

“靖王世子要我明天去赴约，他说要请我喝酒。”范闲伏在膝盖上瞧我的反应，黑亮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去呗，我也倒不至于去吃酒也生气。”我觉着奇怪，心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范闲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吞吞吐吐地说：“只是这喝酒的地方，你知道了可能会不开心。”

我意识到一丝不妙，犹豫着问：“什么地方？”

“醉仙居，京都有名的青楼。”范闲说完心虚似的低下头。

青楼？我一愣：“去那儿干嘛？为了吃酒还是为了嫖妓？”

“不不不不！”范闲急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是真的有正事要干。”

“什么正事要跑到青楼里去啊？我看你就是找借口。”我不信他。

“真的是啊。”范闲还想解释，看着我的表情又觉得没劲，只好说，“那你要是不信我跟我一起去呗。”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你不心虚？”我戏谑地看着他。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正人君子坦坦荡荡有什么好怕的。”范闲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还顺便瞟了我一眼。

“行，我信你。”我笑着说道，“只是，范闲，我不想当死人了，我想活过来。”

就想范闲说的那样，孤独就是人间的所有温柔都与你无关；人间烟火，七情六欲，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明明就是清清楚楚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却那么不真实；我想的，我要的，我求的，不过是想在世间留下些存在过的凭证，但是目前看来不可能了，除了范闲谁都注意不到我。

“我想活；我现在没有一点存在的真实性，我怕这些都是假的，我怕你是假的，市井街道是假的，这大庆是假的；我怕这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这世界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范闲想了想，向前探探身子揉了揉我乱蓬蓬的脑袋，继而温柔地笑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这个世界太不真实，像梦里的场景，像远在云端的海市蜃楼；但是我可以感受到这世间冷暖，人情世故；你感受不到，也很正常，所以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泪眼汪汪地看他：“那我还有机会活过来吗？”

“放心，只要能找到办法，我就一定帮你。”范闲替我宽宽心。

“行。”

我信他，他说什么我都信，除了他我无人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