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向，时间线《九月鹰飞》与《天涯明月刀》之间，ooc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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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大殿内烛光摇曳，银色面具下传来低沉的声音:“你是说，傅红雪和叶开下落不明？”
“属下失职……”
高座上的人轻抚面具，双眼微眯道:“连魔教天王都不是他的对手，看来这圣典大悲赋果然非同凡响。”
任伊跪在地上，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谨慎道:“公子，只要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面具人笑道:“他们两败俱伤，你却连人都找不到。我想，你该好好休息了。”
任伊瞪大眼睛，脸色发黑，很快应声倒下。
冷风呼啸而过，卷起数片枯叶散落街巷。
傅红雪起身将窗关严后，忧心地看着床榻上的人，叶开已经昏迷一夜了。
魔教的行动比想象中来得早，不肯并入魔教的后果，除了战，别无选择。
大战在即，叶开只是轻笑一声，仰望天空道:“前些日子，我向流星许了愿。”
傅红雪握紧了刀柄，低声道:“我从不信鬼神。”
智慧天王冷笑道:“凡是背叛我教者，从未有人能从我手中活着离开！”
“从来没有？”
“绝没有！”天王将双锤抛出，紧跟着一跃而起讥讽道，“有什么遗言，下辈子再说吧！”
“可惜凡事总有例外。”叶开轻飘飘躲开攻击，手里已多了一柄飞刀。
魔教近百人的自杀式围攻，终究是起了作用。以命搏命的打法，看似疯狂确有奇效。
“咳……”
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傅红雪的思绪，眼见叶开有苏醒的迹象，傅红雪动作轻柔地将手放在对方额头。
感受到温度不再同之前那般烫，他这才舒了一口气。叶开额头雪白的绷带早已被血浸染，只轻微触碰，傅红雪的手心就沾上血迹。
叶开缓缓睁眼，才发觉屋内除了自己竟还有人在。他猛地起身拉开距离，一阵晕眩感袭来，只好扶着床框大口喘气。
“叶开……”傅红雪伸出手停在空中，最后慢慢放下，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叶开的眼神陌生而戒备，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
疾风渐起，不断砸在木窗上，窗户不堪重负完全敞开，冷气涌入翻腾，屋内气氛骤降。
沉默被打破，傅红雪费力起身，将木窗关严上锁。抬手时血顺手流下，滴落在地面。
叶开盯着地上的血迹，忽然开口道:“傅红雪。”
话音刚落，叶开的神情也随之温柔下来，身体也不再紧绷。恍惚了片刻后他撑着额头，微微皱眉。
“爆炸发生时你被落石砸中，需要好好修养。”傅红雪一步步挪过来，在床榻边坐下，愧疚道，“你本不必推开我的……”
叶开拆了头上的绷带，边换新的边随意道:“它缠在你头上，可一点都不好看。”
看着叶开娴熟的包扎技巧，傅红雪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避开话题道:“眼下还不确定，袭击我们的是否为同一拨人。”
叶开动作顿了下，点头示意他继续讲。
傅红雪察却偏偏闭口不言，抬头对上叶开的双眸。
眼前的人的确是叶开，但是又与往常的叶开不同，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傅红雪脑内浮现。
傅红雪试探道:“你……”
破空声突然传来，一支箭羽穿透窗户，直奔二人袭来。
傅红雪旋即挥刀将其斩断，断矢余劲尚在，朝着叶开射去，叶开没有丝毫闪躲的打算。
瞬间，傅红雪的心凉了。
距离如此近，他已经来不及再次拿刀格挡。傅红雪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等回过神来，自己早已飞扑到叶开身前。
傅红雪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叶开消瘦的身体被完全压倒在床榻上，两人紧贴在一起，他清晰地听到傅红雪有力的心跳声。
叶开被抱得满怀，心跳不知不觉加速，夹住暗器两指并得更紧了。
“傅红雪？”叶开轻声喊他。
“嗯。”傅红雪低声回应。缓缓起身后，伸手拉叶开起来。
叶开的手很暖，指腹因长年习武留下一层薄茧。被修长的手指划过手心，傅红雪冰凉的手开始微微泛热。
“他们追来了。”傅红雪偏过头抽回手，神色恢复如常。
叶开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晌，手指轻轻一弹，箭矢碎成数段掉落在地。
“此地不宜久留。”
傅红雪点头，随即翻窗而出。
看着叶开在窗边发愣，傅红雪开口道:“有什么发现？”
叶开摇头后一跃而下，像树叶般轻飘飘落在地面。
一路上却未遇见埋伏，出了城，傅红雪突然停步。
滴答声断续传来，血腥味弥漫四周，一具尸体赫然悬吊在树梢。
傅红雪叹气道:“想不到李轻竟然死于非命。”
叶开道:“你似乎很意外？”
傅红雪并不回答，低声道:“你该厚葬他的。”
“看来我与他很熟。”
“不错。”
叶开神色凝重，抬头看向空中，道:“我不但要厚葬他，还会找出凶手，为他伸冤。”
傅红雪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缓缓开口道:“李轻这名字，是我胡诌的。”
林子里的阴冷，终抵不上内心的冰冷。傅红雪已经确定，叶开的确失忆了。
叶开苦笑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你醒来后，言行便与平常不同。”傅红雪眼眸低垂，道，“你翻窗时犹豫不决，轻功亦是落至半空才匆匆施展……”
傅红雪的身体微微颤抖，最后几乎说不下去。
叶开本想安慰他几句，却实在没有任何关于傅红雪的记忆，沉默半晌道:“抱歉。”
树枝终是不堪重负断裂开来，尸体坠落在地，掉出一块令牌。叶开捡起令牌，正面刻着“鬼”字。
傅红雪皱眉道:“他是鬼剑无眠的徒弟，游兴。”
尸体喉咙处深而窄的伤口颇为眼熟，叶开正要检查，被傅红雪一把拦住。
原本安静的树林喧闹起来，窸窸窣窣围满了人。软轿悠然停下，低哑的声音从轿内传出:“二位，我们又见面了。”
傅红雪不动声色地将叶开挡在身后，对着轿子方向道:“你若是为了刀谱，大可不必杀死游兴。”
“哦？他死在飞刀下，与我有何干系。”轿帘被掀开，戴银色面具的人笑道:“我想要的，可不止刀谱。”
面具人挥手示意，众人立刻摆阵，弓弩蓄势待发。
傅红雪回头嘴唇微动，没有出声，叶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退开一定距离。
箭雨袭来，毫无例外被傅红雪挥刀斩落，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几乎看不清刀的轨迹。
面具人冷笑一声，下令变阵，箭羽错落而至，几次从傅红雪身旁擦过。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奉劝你还是交出大悲赋跟刀谱，不然……”
话音未落，利刃破土而出，两黑衣人直冲叶开袭去。
傅红雪猛然回头，只看到血溅落满地，黑衣人脚边静静躺着两只手，鲜血淋漓。
叶开随手推开刺客，扔下夺来的刀，淡淡道:“不然，你肯跪下来求他？”
断手的自然不是叶开。即使忘了武功，身体本能的反应依旧存在。
面具人合上车帘，哑声道:“呵，今日暂且放过你们。”
这波人来的快，退的也快。林内重归安静，徒留一地狼藉。
软轿里忽然多了一道身影，老者质问道:“你方才为何不出手！”
连杨摘下银色面具，慢条斯理道:“因为我还在等。”
“要等到何时？”
“等小李飞刀不能再出手，时机才算成熟。”
老者冷笑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答应我的刀谱你最好记得。”
“那是自然。”
正午，宿云楼。
丰盛的酒菜早已盛上，叶开却一直盯着盐罐看，似乎要把罐子盯出花来。
傅红雪却在看叶开。
想到叶开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失忆，傅红雪满眼自责，他夹起一筷酱牛肉放在叶开的碗碟内，道:“别想了。”
叶开回过神来，思索道:“游兴的衣袖处，粘有白色粉末，似乎是某种毒物。”
傅红雪点头道:“应当是魔教的剧毒，彼岸。”
叶开尝了一口牛肉，笑道:“看来你很了解毒。”
这话显然勾起了傅红雪的回忆，昔日的自己为复仇从早到晚辨毒，终成了一场空。
“抱歉。”察觉到傅红雪的情绪变化，叶开低声道。
傅红雪抬头看向叶开，认真道：“你我之间，不必说抱歉。”
叶开觉得亏欠于傅红雪，而傅红雪亦认为自己亏欠叶开。亏欠二字，谁又说得清呢。
叶开左手使筷子的技巧并不高明，圆润的丸子在筷下翻滚。
傅红雪默默换了位置，坐在叶开身旁为他布菜。
“你右手受伤了。”傅红雪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肯定。
叶开笑道:“不小心划伤而已，没什么。”
傅红雪拉过叶开的手，伤口令人触目惊心，血痕自虎口斜至手腕，殷红的血透过指缝滴落在地。
叶开语气轻松道:“夺刀时候划的，过些天就好了，不必……”
“别动。”话被无情打断，傅红雪扯下衣袖，为叶开细细包扎，动作轻柔至极。
叶开见他如此紧张，打趣道:“你这么贴心，我若是个女人，一定嫁给你。”
傅红雪头也不抬道:“你上次扮女装时，也是这么说的。”
叶开忽然没话说了，神色怪异道:“傅红雪，我们以前究竟是什么关系？”
店小二不合时宜地开口道:“二位客官，有封您的信。”
傅红雪接过信纸，信上只有一句话:
“子时，千岳坊，游兴死亡真相。”
书信并无落款，二人对视一眼，傅红雪摇头道：“是陷阱。”
叶开笑道：“但也是机会。”
亥时，千岳坊。
傅红雪与叶开已藏身于坊内，以不变应万变。
千岳坊原是洛城最富盛名的集坊，却在三年前的上元节，一夜横尸遍野，荒废至今。
子时刚过，沉重的脚步由远及近，踏入街内。
来人看不清容貌，背后一把巨剑尤为引人注目。明明背着如此重的剑，走路却悄无声息，诡异至极。
傅红雪在叶开手心写下“鬼剑”二字，随后从暗处走出，静静站在路中央。
鬼剑无眠现身，定叫人无法入眠。
叶开困意全无，在墙后仔细打量着无眠。
无眠背后的巨剑凭空消失，下一秒突然出现在傅红雪头顶，悬于空中。
无眠沉声道:“是你杀了游兴？”
傅红雪没有看剑一眼，盯着无眠道:“不是。”
“那便是他！”
巨剑犹如鬼魂般分解成一团黑雾，再次凝聚时，竟出现在叶开身前。
叶开低笑一声，鬼剑在靠近的瞬间狠狠砸下。尘埃落定，地上只有巨剑一柄，不见叶开的身影。
无眠缓缓转身，叶开早已在他身后。
无眠脸色阴沉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叶开笑吟吟道:“自然是写信之人。”
鬼剑归位，无眠将目光移向坊牌，一名白须老者步履蹒跚而来。
老者佝偻着背使劲咳嗽，看起来随时会散架，却在仅仅三息内，就从坊市外来到主街。
风渐起，圆月下似有飞尘轻扬，傅红雪握紧了手中的刀。
来者正是当初在软轿上索要刀谱的老头，不死刀孙山。
孙山笑眯眯道:“此言差矣，信虽是连庄主写的，人却是老朽杀的。”
傅红雪忽然觉得很累，只想放下刀睡一觉。
叶开扶着额头，努力保持清醒，咬牙道:“你先用彼岸毒对付游兴。”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再趁他无法行动时用飞刀杀他，伪造死因。”
孙山抚须道:“不错，可惜这件事你明白的太晚。”
无眠强撑着倦意，才抬起手，就直直倒下。
孙山摇头道:“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回答他的是一柄刀，漆黑的刀。
原本困倦的傅红雪眼神突然凌厉，没有丝毫中毒的痕迹。刀出鞘只在瞬息间，孙山眼前银光一闪，来不及感受疼痛，已然倒下。
孙山躺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血顺着石阶漫延，不死刀成了死刀。
叶开一改虚弱的状态，悠哉地看向无眠道:“你为什么还不起来？”
无眠依然倒在地上，毫无反应。
傅红雪冷冷道:“因为他还不想死。”
叶开笑道:“看来彼岸毒，不能送人去彼岸。”
傅红雪道:“那是因为孙山不会杀他。”
“孙山说‘你们都会死’的时候，并没有看无眠。”
“不错。”
二人像是唱双簧般默契，将谜局逐渐揭晓。
叶开道:“他们本约定同时出手的。”
傅红雪道:“可惜孙山被他诓骗了。”
叶开笑了笑，道:“所以他不是鬼剑无眠。”
傅红雪肯定道:“绝不是。”
叶开道:“孙山死不瞑目，是想不到假的无眠背叛了他。”
傅红雪看着地上的人，冷声道:“你是千颜无面。”
无面突然弹起身体飞速后退，大笑道:“知道了又如何？孙山那老东西妄图得到刀谱，他可没那个命。现在该轮到你们上路了！”
整个坊集突然剧烈晃动，地面裂开巨缝，房屋墙上细痕密布，碎石瓦片纷纷滚落。
危急中傅红雪施展轻功跃起，千岳坊的牌匾蓦地砸下，随之袭来的竟有一把飞剑。傅红雪拔刀挡剑，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已然无法躲避石匾。
他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全力扑向自己，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相同的画面重演，叶开又一次挡在他面前……
断壁残垣，千岳坊已沦为废墟，不时传来地面下陷的轰隆声，悲鸣着这片土地发生的灾祸。
谁也没有想到，开启机关的法子竟是血祭。孙山的死，正是千岳坊毁灭的开始。
死寂，无尽黑暗。
叶开倒在血泊中，额头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脸色因过度失血而苍白，嘴角却挂着笑。
傅红雪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恨，恨自己无能，恨不能阻止这场阴谋。傅红雪狠狠撞在石壁上，滴答声不断，他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万幸叶开没有性命之忧，傅红雪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长时间被困在废墟内，空气定会耗尽。眼下魔教按兵不动，连庄的人又守在坊外，自己绝不能倒下。
他握紧手中的刀，这柄天下无双的利器，是杀人的利器，也是唯一能救他们出去的利器。
石块落地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稀奇，忽然“嘣”的一声金属响，打破了这份和谐。
叶开眉头紧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眉心有冷汗沁出。
碎石落在叶开脚边，片刻后清脆的声响再次传来，叶开蓦地睁眼坐起。
傅红雪的衣衫已经湿透，他喘息着开凿石壁，刀上已多了三个崩口。
见叶开醒来，他刚要开口，就听到对方冷冷道:“你是谁？”
傅红雪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怔在原地，霎时寒意从头侵袭到脚。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叶开却还在看他，死寂的黑暗，叶开分明看不到他，傅红雪却已无法直视叶开的眼睛。
他忽然发现自己谁都保护不了，还又一次连累了叶开。
傅红雪的手心不断淌汗，他紧紧握住手里的刀，发誓一定要带叶开出去，哪怕搭上这条命！
“叶开，叶开……”
傅红雪不断呢喃着叶开的名字，勉强笑道:“你叫叶开，木叶之叶，开心的开……”
千岳坊外，连杨翘腿坐在雕刻精致的金丝楠木椅上，脸上依旧戴着银色面具。
无面附在他耳边低语，随后毕恭毕敬退下。
连杨单手支着下颌，悠悠开口道:“人可以装傻，但他的刀不会。”
他左手把玩着一柄飞刀，笑道:“既然叶开已经不能出刀，我们的机会就到了。”
秦晚晚得了命令迅速出手，随着“咔”的一声，布衣男子被扭断脖子没了生机。
死的正是宿云楼送信的伙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将所知和盘托出后，依旧丢了性命。
秦晚晚疑惑道:“庄主，既然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在傅红雪手里，我们为何要花心思对付叶开？”
连杨盯着飞刀看得入迷，缓缓道:“对付傅红雪最好的法子，就是叶开。”
石头滚落的响声从废墟下传来，动静愈来愈大，连杨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人若是被埋在地底，通常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费尽力气挣扎逃出，要么窒息而死长眠地下。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连杨来说都是有利的。而此刻，他要做的就只有等。
一方是全盛姿态，一方是油尽灯枯，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破晓，晨光划过天际，一柄刀从废墟中伸出。随着“轰隆”声，石堆被震开数尺远，激起尘埃，两道身影从地底冲出。
叶开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好端端一件长衫已成了血衣，他勉强靠在傅红雪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
傅红雪的左臂呈不正常弯曲，指尖不停淌血，体力也消耗过多。毕竟任何人想挖开石壁，都不是件容易事。
连杨终于从椅子里起身，他理了理衣裳，笑道：“两位，准备好上路了么？”
傅红雪冷声道：“你已买好棺材？”
连杨道：“上好的白玉棺。”
傅红雪道：“很好。”
连杨道：“千岳坊是个风水宝地，我会将你们葬在一起。”
傅红雪冷笑道：“的确是个好地方，你为自己挑了块好墓地。”
听二人争吵，叶开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连杨道：“什么事？”
叶开笑道：“智慧天王碟儿布竟给自己准备了两副棺材。”
秦晚晚嗤笑道：“他已经死了，备再多棺材也没用。”
叶开看向连杨道：“可他若是没死呢？”
连杨勾起嘴角，摇头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自然不记得碟儿布被你重伤后，已经死在魔教夺权中。”
傅红雪的眼里闪过一瞬担忧，却逃不过连杨的眼睛。
叶开深吸一口气，肋下的伤口仍在汩汩往出涌血，持续的巨痛让他难以集中精神。他慢慢解开手上的包扎，微笑道:“难不成你认为我失忆了？”
连杨道:“你不仅失忆，而且连武功都忘了。”
叶开叹气道：“可惜你错了，我不仅记得自己，还知道你是谁。”
连杨道：“哦？”
叶开收起拆下的破布，开口道：“三年前，忘情山庄归隐避世，如今庄主连杨却为了空穴来风的消息重出江湖。”
连杨道：“看来傅红雪告诉了你不少事。”
叶开看了一眼连杨，淡淡道：“魔教的毒，本不该出现在你手上的。”
秦晚晚娇笑道：“彼岸毒在孙山手里，也许他本就是魔教中人。”
叶开道：“他若是魔教中人，就不会用毒来杀我。”
一个人要是明知道用毒无效，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使毒，自认为已经得手呢。
因为孙山根本不知道叶开有抗毒之力，才会如此笃定计划的成功。而魔教又怎会不知道这一点。
这个道理叶开和傅红雪明白，连杨自然也明白。
聒噪的秦晚晚终于安静了，她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庄主，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确认。
“孙山过于相信你给他的毒，却不知道你从开始就没想让他活着回去。”叶开道，“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傅红雪看着连杨，冷冷道：“你还是没有明白。”
连杨道：“明白什么？”
叶开道：“一路追杀我与傅红雪的，是同一伙人，却又不是同一伙。”
连杨摇头道：“看来你除了失忆还摔坏了脑子，连魔教与忘情山庄都分不清楚。”
叶开道：“魔教与忘情山庄是两股势力，但智慧天王与忘情庄主却是同一人，因为你就是碟儿布。”
连杨眯眼道：“猜谜游戏该结束了，眼下你连站都站不稳，又何必虚张声势。”
叶开的手一翻，刀已在手。刀锋闪着寒芒，薄而锋利，一柄三寸七分长的刀，飞刀。
连杨见过这柄刀，他身上带着一模一样的刀。可他忽然觉得这刀陌生极了，似乎连魂魄都能被冰封。
叶开微笑道:“你不妨试试。”
连杨的手已按在剑柄上，睥睨道:“我自然要杀你，不知如今折了一只手的傅红雪，还能不能救你。”
他的话音未落，人已掠出数丈，只剩一道残影。
剑已出鞘，剑鸣曳影，直刺叶开胸膛，傅红雪却没有任何动作。
连杨笑了，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叶开。
突然刀光一闪，“叮”的声音蓦地响起，一截断剑扬空旋起。刀光劲力未绝，继续飞了出去，消失在晨曦中。
连杨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怔怔看着剑骸从空中掉落，刺入地面。
连杨脸上的银色面具缓缓裂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又是“叮”的声响，面具掉在地上。
秦晚晚惊呼一声，连杨的脸与已死去的碟尔布竟完全相同！
晨光透过云层驱散阴霾，废墟处有白光闪烁，一柄飞刀静静伫立在石岩之上。
一个时辰前，千岳坊废墟下。
傅红雪只觉得仿佛有把钝刀在心口反复割，他勉强笑道:“你叫叶开……”
沉默，长久的沉默。
叶开的眼里有光，他笑道:“傅红雪，我向流星许了愿。”
傅红雪的动作突然凝固了，他听过这句话。与魔教对战前夕，叶开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叶开还未失忆。
他缓缓抬头，正对上叶开噙着泪的眼眸。
叶开笑道:“已经实现了。”
傅红雪看见了星辰，在叶开眼里。“我不信鬼神。”如冰雪消融，傅红雪笑道，“但我信你。”
叶开早已明白昏迷时隐约听到的金属声是什么，刀并不是金刚石，砍在石壁上自然会有损坏。
而刀崩口的声音，正是如此。
一个刀客的刀，要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但这柄刀却用来救人，还崩出不少缺口。
他没有说，傅红雪也没有。
寂灭无光的废墟下，两颗心相靠近，叶开闭着眼，额头微微发烫。
他额间炽热的温度透过绷带传递到傅红雪的眉心，傅红雪的额头竟也跟着发热。
人若是有了情，是否会变得更强大。
叶开虽然看不到傅红雪，但他知道傅红雪一定也在笑，而他们一定能从这里出去。
面具掉落，连杨依旧僵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无面早已逃走不见踪影，秦晚晚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慢慢往后退去。
连杨苦笑一声，道:“我早该想到的……”
傅红雪没有出手，并非因为来不及，而是因为他相信叶开，就像他相信自己的刀一样。
连杨看着地上的半截面具，缓缓道:“的确是天下无双的飞刀。”
叶开淡淡道:“现在我只想问你取一样东西。”
连杨俯身拾起面具，轻轻擦拭着灰尘，笑了笑道:“请动手。”
叶开的手一挥，指间已多了一柄飞刀。连杨身上的刀不知何时到了叶开手里。
叶开道:“那日与我交手的，是你的替身。”
连杨道:“不错。”
“所以他身上的刀才会落到你手里，而游兴喉咙上的伤口，也是这柄刀造成的。”
连杨并不否认，他叹气道:“我实在没想到，他没有死在你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魔教本就无情，只要世上还有人，就总会有新的天王出现。
傅红雪道:“假碟尔布死后，你大权旁落，已无法号令魔教。”
连杨道:“这也是我转换身份，暗中夺取《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原因。”
傅红雪道:“可惜，大悲赋并不在我手里。”
连杨沉默片刻，道:“现在你可以杀了我。”
傅红雪冷冷道:“你已是个死人，我又何必再杀你。”
人若是心已死，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连杨不再说话，他一生追求力量却也因此而败，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傅红雪转身离去，忽然一滴血滴落在面具上，连杨直直倒在地上。
人可以杀死别人，当然也能杀死他自己。
叶开叹了口气，他才要抬脚离开，又退回去。
“嘭”的声响突然传来，废墟上多了个人，被巨剑贯穿的死人。
死的是先前逃走的千颜无面，取他性命的人，正站在树梢。
一道银光破空而来，叶开一伸手就接住了飞刀。
那人微微颔首，随后如同鬼魂般隐匿在空中。
傅红雪道:“鬼剑的确和传言中不同。”
叶开笑了笑，道:“好在他没在我身上开口子。”
晨雾散去，天上似乎有淡淡的白光划过，肉眼难辨，傅红雪却一眼就看到了流星。
叶开抬头看向天空，轻笑道:“我曾向流星许愿。”
肋下的伤口仍在作痛，叶开忽然停顿，注视着傅红雪道:“希望每次醒来都能看见你。”
叶开的脸色苍白到透明，毫无血色的嘴唇已经干裂，傅红雪此刻却只想狠狠吻上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傅红雪单手扶住叶开后首，用力吻在他的唇上，如久旱甘霖。
修长的手指与叶开的头发缠绕，难舍难分。
傅红雪低声道:“你应该向我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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