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白夜行

夜晚，林雨蜷缩在窗台许久许久，凉风浸透了她瘦小的身躯，含着一轮凄清的月白，突然就感觉所有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只能沉默，只是沉默，只有沉默。沉默，沉默，它是在积蕴能量爆发还是酝酿一场悄无声息的灭亡？

该拿什么勇气来打败你，我的流年，我想埋葬的过去，你不该出现的，而我又怎么能沉迷下去......

林雨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泪湿脸颊。

沉静了片刻，林雨收拾好心情，便冲冲出了门，战斗即将打响，她不能坐以待毙。

失踪一个月前

T大学

阶梯教室内坐满了人，这是他们最喜欢的课题，不管是本院系还是其他院系的学生，他的课每节都不愿落下。

教室内总是爆满，如不提早去，恐怕位置早就被抢光，但还是有很多学生宁愿站着也要上完九十分钟的课。

他虽身为教授但不拘小节，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他有着神采飞扬的眸子，生动有趣的话语，好似磁铁一般牢牢地吸住你的思绪。

他没有专门的备课，形式化的按照课本按部就班，同时身为律师的他总是用各种案例分析、探讨，透彻、生动的为学生解析。

他的独到见解总能为学生打开另一扇思维的大门，那么尖锐、犀利，直刺人心。

你可以说他是撒旦，也可以说他是神，但凡听过他的课、熟知他的人都有着敬畏的姿态，他能看穿你，你在他眼里只是光着身的灵魂，没有资格与他周旋。

但其实真正能看到他的人，才明白他才是那个恶魔。

谢莉娅坐在阶梯教室靠右边的最后一排，也就是最高的位置，下面的近况一览无余。

二月的阳光暖暖地散落在她身上，咖啡色的长发被阳光照得金黄，像是会发光，格外醒目。她正做着笔记，在纯白的笔记本上写着：弑父。

“这是今天这堂课的主题。”教室内鸦雀无声，这是个禁忌词，很大胆。

殷慕海站在讲台上，投影仪投射在屏幕上，播放着PPT。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腕上，露出强壮有力的手臂，黑色的西装长裤衬得整个人挺拔高挑，一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满座的教室。

谢莉娅落笔便抬头望着他，心情犹如今天的天气，暖到心底，不知不觉笑意已染上嘴角。

“你们有谁扬言、或者想过要杀了自己的父亲？”殷慕海环视着整个教室，提问并示意他们举手。

很多学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还有些学生犹犹豫豫，左顾右盼。

殷慕海走下讲台，继续说：“如果认为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们可以不回答我。”

“哈哈哈~”教室内顿时哄笑起来，犹豫的学生也不再迟疑，纷纷举起了手。

殷慕海扫视了一遍，然后说：“还跟你们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把手放下。”

举手的学生里瞬间少了一半，殷慕海接着说：“由父母给你们付学费的人把手放下。”

剩余举手的学生寥寥无几。

“谢谢，很好，其余的也放下吧。”殷慕海说完，拿着遥控，按了屏幕下一页。屏幕上显示的正是T大校长谢博舒讲课时的照片。

谢莉娅很疑惑，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殷慕海。

教室内忽然阵阵骚动。

“很凑巧，这个博客的博主就在我们课堂。”殷慕海站在讲台上，微笑着。

“你哥来了吗？”谢莉娅咬着笔杆子问着邻座赵雅歆。

“来了，呐，就在那儿。”赵雅歆努了努嘴。

她是谢莉娅的闺蜜，性格有些古怪，一头自然卷齐肩长发，她总不爱剪刘海，以至于一眼望不见她的眼睛。

她是蕾丝，所以一般的女孩子都不愿与她交朋友，但唯独能与谢莉娅相处到一起去。

“老师！”说话的正是赵雅歆哥哥赵旭铭，也是发布这张照片的博主。

“站起来。”殷慕海寻声看着他。

赵旭铭戴着棒球帽，站起来时摘了帽子，原来帽子下面是头自然卷，他的眼睛很大，乌溜溜的，很是可爱。

但却有着痞痞的帅气，穿着嘻哈裤子，他站着身体左右摇摆，有些停不住，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看着殷慕海，直勾勾的。

“你叫什么？”殷慕海望着他笑着问道。

“你的PPT上放了我博客上的照片，你知道的吧？”赵旭铭耸了耸肩。

“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得多向还不了解你作品的同学多做宣传，赵旭铭同学。”殷慕海说着已经走向了他的位置。

“老师，我不明白。”赵旭铭笑着看着一步步走进的殷慕海，对于与生俱来的气势，他没有胆怯。

“赵旭铭，T大教师们的噩梦，他有一个博客......”

赵旭铭嚼着口香糖，似笑非笑。

听着殷慕海的讲述，在坐的学生们也安奈不住，看好戏似的看着赵旭铭和殷慕海。

“这个博客专门用来讥笑所有要在这讲课的老师，请大家把掌声送给赵旭铭同学。”他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听他的课像是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

教室内顿时响起了阵阵掌声。

赵旭铭嚼着口香糖，摇着头，咧着嘴巴笑，和坐在远处的同学打起招呼，已然成为焦点。

殷慕海眼底带着笑意，双手抱胸看着沉浸其中的赵旭铭，似乎在等待时机，他能将你置于最高点，同时也能立马将你带进深渊。

“我写博客只讽刺他们，但在你这儿我学到了东西。”赵旭铭示意大家平息下来，说道。

殷慕海在远处看着他，“你已经有双学位了，现在你还要修第三个，这门是跟我有关吗？”

“没错。”赵旭铭笑着看着殷慕海，不予置否。

“除了在这学习，他还是个勤劳的博主，他的博客访问量已达上万。”

“但事实上他所做的这些，为的是和他父亲抗争，在我看来他就是在与自己过不去。”殷慕海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望着赵旭铭。

教室内有窃窃私语的声响，赵旭铭收敛了笑容，似乎被殷慕海说中了，神情略带忧伤，但有些不服气。

但立马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邪笑着说：“我父亲已经死了，抱歉让你失望了。”

听了赵旭铭的话，谢莉娅一脸疑问的看着赵雅歆。但她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她的这个哥哥，脾气倔得很。

“你太过于尖锐，可能那就是你一直不能战胜他，不能好好面对自己的原因。”

“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彼此厌恶对方。”

“你很清楚，我指的就是这个，你不够诚实。”殷慕海虽然含笑，但眼神犀利，看不出一丝笑意。

他接着说：“我昨天跟你父母谈过话了，他们很想知道你近况，因为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你。”

赵雅歆有些不可思议地坐直，看着殷慕海。

赵旭铭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眼神变得冰冷，“你在说谎。”

殷慕海从口袋里抽出双手，支撑着讲台，抬头望着赵旭铭锐利有神，“你我都很清楚，我没说谎。”

赵旭铭看的定神，已经忘却口香糖在嘴里已经嚼得索然无味。

僵持了片刻，殷慕海忽然迅速抬起手朝着大门，“很好，大家请看大门，有请赵旭铭的父母进来！”

教室内已经开始骚动，都齐刷刷盯着大门口。

赵旭铭变了脸色，一脸惊讶地看着殷慕海，并不由自主地望向大门口。

“靠，真的假的。”谢莉娅惊叹道。

赵雅歆有些坐立不安，不会真的吧！

过了许久，教室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焦急的目光投向殷慕海。

殷慕海注视着赵旭铭，然后说：“好了够了，这只是个玩笑。”

赵旭铭真有那么一刻相信了，听着殷慕海这么说，悬着的心落地，哑然失笑。

谢莉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惊险刺激。赵雅歆呆若木鸡，看着谢莉娅，这是被耍了，然后又好笑有可气。

同学们也紧张的捏了把汗。“抱歉，旭铭，你可以坐下了。”殷慕海看着赵旭铭，略带歉意，含笑道歉。

赵旭铭笑着坐下，重新戴上棒球帽，饶有兴致地看着殷慕海。邻座的男同学拍了拍赵旭铭的肩膀，以示自己的紧张。

“你们注意到刚才的紧张时刻了吗？就在那几秒，一个疑问产生了：到底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你们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门，在决定该相信谁之前你们脑海中已经选择了一个真相。两种合理的可能性，什么是能让我抓住这点的关键？”

殷慕海说着环绕着整个教室，一个个台阶上去停留了片刻，便重新回到了讲台。

“完美的谎言。这位同学起立。”殷慕海说着指着前排一位听得聚精会神的男生，“你叫什么？”

“王世强。”男生响亮地报出名字。

“很好！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

“完美的谎言。”

“大声一点！”殷慕海示意，并提高嗓音。

“完美的谎言！”

“再大声点！”

“完美的谎言！”直到教室内回响着。

“Good！”殷慕海称赞着转头环顾教室对学生说：“要是你们不会说谎，最好去学门别的课，我坚信一生中学会说谎是必不可少的，但那不是最重要。你们还有别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