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师弟!"
殷梨亭两眼发黑,仿佛被人用黑布彻底蒙上,再无一丝光亮。与此同时,胸中一直苦苦压抑的热流也奔涌而出,顿时满口温热,血腥刺鼻。
一口浓血呕了出来。
黏稠似浆。
……
"好了。"
一大夫打扮的男子取出银针,"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不除根,恐会反复。"
宋远桥面色阴沉,勉力转笑:"多谢……大夫了。"鼻头一酸,险些落泪。俞莲舟瞧在眼里,将大夫送了出去,"请。"
俞岱岩眼眶通红,静静在床边守着,腿脚不便,也帮不上甚么忙,心中郁积之苦哽在喉头,不上不下,最为难受。
"大哥。你说咱师兄弟怎么……怎么……"
这般命苦?
五侠身殒,三侠残废,六侠痛失所爱……郁郁难得志。
都说,善有善报,好人天自庇佑,可走到最后,总见英雄命薄,坏人长寿,这是哪儿门子道理?
此时,窗外有月光,也有星辰,可凭空出来的雾气扼住了一切,削弱了光线,压抑了声音,让夜色变得阴森幽暗,毫无生机。
灭绝师太不便入内,一直等在外堂,有其他小弟子陪着,不算无聊。只是她心事重重,众弟子担心殷梨亭伤势,久无人言,气氛愈发的冷,几乎凝结成冰。
便在这时,宋远桥回来了。
"让您见笑了,师太。"宋远桥的脸仿佛刚被洗过,眉毛上还有水珠,近乎成霜了。
灭绝师太也笑笑,"殷六侠无恙吧?"
"安好。"宋远桥擦擦额头,坐下来,"师太是如何打算的?"
"要对付那魔头么?须得一步步来。"
宋远桥眼光闪动,"师太请详说。"
昆仑山的夜是灰白色,天窗阖上了,地面都是新雪,反射进来的微光也是昏白。恍惚的、隐约的、边界模糊了,像可能复原的伤口。
但杨逍知道,这一次,永远也不可能复原了。
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皱了下眉,泪光全被挤回去了 ,舒展时,微笑如故,擦干了杨不悔的手,想说些什么,可父女之情还甚薄弱,嘴张了几下,还是选择不说。
他明明是个聪明机变、无惧无畏的大好男儿,但在这母女面前,却讷拙得紧,嘴巴和脑子像是新借的。
最后只说了一句,"去休息吧。"把女儿放到备了十年、也空了十年的床枕间,看她懵懵懂懂地瞧着自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依稀有纪晓芙的影子。
心中一痛,泪已潸然。
扑的一下,杨逍打灭了一盏烛火,室内昏黄,他影子在墙上簌簌抖动,并没有任何声音。
"爹爹……"
静默中有人唤了一声,弱弱的,却是杨不悔来此之后第一次说话。
一双大眼睛穿过昏暗,又问了一次,"你是爹爹么?"
墙上那影子倏地不动了,呆若木鸡。片刻,才猛然从阴影里移出来,如同从阴影中剥离出的一块黑斑。
杨不悔被他吓了一跳,没有哭,小脸缩在了被子里,有大半已瞧不见了。
杨逍有些后悔,温言道:"不悔莫怕,是爹爹啊。"
哄了一阵,仿佛感觉到安全似的,一颗脑袋又如春笋般从被窝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