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是非难分困局解（八）

失去了夜色的善意与恶意并存的掩蔽，他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修罗。过往一切书本上、诗文中、经卷里描摹残酷，描摹凶恶，描摹恐怖，描摹狠戾无间的白纸黑字，此刻染尽浓墨重彩，活色生香于他目前，活色生香于他耳鼻心意间。当文字里的一切警示都成真，他尚有回头之路否？

"不可！"

月光从茅棚的空隙中照射进来，那人方中蓝衫、青布蒙脸，正是胡青牛，瞬息间千百个疑团涌向心间。

他本能跑过去，苦口婆心，"胡先生，你不可害人……"

那人一惊回头，便松开了手，彭的一响，简捷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来，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

可张无忌目光一直停在胡青牛身上，等到他被一击倒地，蒙在脸上的青布掀起了半边，才如梦初醒，忍不住惊呼，原来这人不是胡青牛，秀眉粉脸，竟是个中年妇人！

"你……你是谁？"

那妇人冷不防背心受了一掌，疼得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幽怨地看着旁边的耶律冰，说不出话来。

纪晓芙也到了，"你究竟是谁？为何三番两次跑来害人？"

那妇人双眼就像定在了耶律冰脸上一样，满是怨恨与恶毒。被这样瞧得时间久了，耶律冰也笑不出来了，只是道："放心，我言出必行。"

张无忌一头雾水，脑袋左右摇摆看了半晌，猛然惊觉，"我瞧瞧胡先生去。"他生怕胡青牛已遭了这妇人的毒手，又想这妇人自是金花恶婆一党。当下加快步伐奔到胡青牛卧房之外，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耶律冰在原地折扇轻摇，温颜道："放心。"又伸脚踢了踢地上死猪一般的简捷，目露嫌恶。

纪晓芙瞥了下，一言不发，拔出长剑，指向那妇人胸口。过了片时，还不见张无忌回来，颇为担忧。

耶律冰眼见，肩膀被笑声带了一下。无论何时，她一派玩世不恭总有些欠揍的味道。只是能揍得了她的人，放眼江湖，倒也不多。

"我不是都说了么，放心。"她刻意咬重了最后两字，抬脚指了指那妇人，"有买有卖，各取所需，你们横竖都不亏。只是我千里迢迢跑来，殚精竭虑，还总被人认为是不怀好意……唉，许是命苦罢了。"

纪晓芙有些理亏，她跟过来就是牵挂张无忌的安危，经前事，自从猜出耶律冰与明教有什么瓜葛之后，看这人总觉邪气太重，虽不算坏，但行事由心，悖于常理，令人捉摸不透。

那边厢，张无忌久不闻回应，大急，抹黑寻找火石火莲，点亮了蜡烛，只见床上被褥揭开，不见胡青牛的人影。

他本来担心会见到胡青牛尸横就地，已遭那妇人的毒手，这时见室中无人，反而稍为安心，暗想：“先生既被对头掳去，此刻或许尚无性命之忧。”正要追出，忽听得床底有粗重的呼吸之声，绵绵密密，似乎经历了一番恶斗，却不知缘何，跑到了床铺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