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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青衫似松月如霜

世有深情,名曰不悔

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其时明月皎皎,已过中天,四下鸟息虫偃,夜城无人。不远处,得得传来马蹄两声,落于这空街之上,分外清晰。

蓦地,有风吹过车幔,生出丝丝寒意。耶律冰立时惊醒,一双妙目却茫然无神,呆呆看向车顶,良久无话。

二人行了一程,不过盏茶时分,杨逍一时兴起换了路线,眼下并未出城。

“大哥哥……”耶律冰突然探出头来,右手一指身后,轻声道:“你听……那里好像有人在唱歌。”杨逍立即凝神倾听,果闻有女子温软之声拂来,清音娇柔,低回婉转。当下温言笑道:“你想去看看么?”

耶律冰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仍挂着睡意,不显血色。

杨逍瞧在眼里,空出的那只手在怀里摸了一阵,拿出个牛纸包来,递与了她。“看你喜食……虽对身子无益,偶尔尝些却也无妨。”

耶律冰展颜接过,由于方醒之故,身子感冷,忽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格格笑声之中,她像只猫儿一般,嗖的一下便缩回幔子里去了。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耶律冰一听,当即呸的一声,吐了口中的核儿,掀开幔子张望,“大哥哥,这是华清池的方向么?”

“是了,歌声便是从那处传来的。”

“是白先生的《长恨歌》……”耶律冰整个身子都钻了出来,屈膝坐在车头,双手如花托腮,定定地看向夜空。

“你说……唐明皇,是爱杨贵妃的么?”

杨逍手下一滞,马蹄登时缓了下来,他仰天望月,叹了口长气。

“也许罢……”

耶律冰愣了一愣,尚未答话,却听歌音愈响,他们也自与华清池愈来愈近。

“……六军不发可奈何,宛转娥眉马前死……”

耶律冰叹息一声,“他既爱她,却又未能保下她……只有那距长安百里的马巍坡,收了花钿委地的一缕香魂……爹爹初教我读此诗时,我虽丝毫不解,却总觉得贵妃可怜。爹爹曾说,世间都道红颜祸水,孰不知,其实祸水并不是红颜,而是那些爱上红颜的人。世间那些把持不住情欲的男子喜欢把责任推卸到柔弱女子的身上,似乎这样,他们就没有了过错……”她回眸一笑,缓缓又道:“后来爹爹又讲,若不论唐明皇心中之情,单是贵妃……她既心属于他,必不忍见他为难,哪怕并无六军相逼,她或许也愿自谥……只为成全……一心抱区区,妾一条贱命自抵不过君之一言。”

杨逍大为惊诧,不知她小小年纪何来此感,但转念一想,其上有个鳏居至今的爹爹,心中思念之情炽时,无形中影响了女儿也未可知。心念及此,淡淡一笑,“你爹爹独身养你实属不易,日后你可要好好孝敬他。”

“那是自然……”耶律冰眼睛一霎,面上扮了个鬼脸,反唇回道:“大哥哥这般玩笑,当心上天也要你尝尝独身养女的滋味!”

杨逍闻言放声大笑,置之不理,丝毫未放在心上。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唉……”耶律冰以手支颐,神不附体,就在她一半出神、一半清醒之际,闻至此处,心头猛然一震,立时便似从梦中惊醒,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是多少有情人心中所愿!只可惜……”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杨逍突然开口,似乎是忆起来了甚么,俊容一板,眉间隐有凄色。

耶律冰微微垂首,自知失言,小声开口,“大哥哥,这华清池也没甚么看头,咱们回去罢?”

“嗯,回去……”说着调转马头,原路返回。行了丈许,他回首一扫,见耶律冰仍坐在幔外,秀口轻启,一缕清声自舌底吐出。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杨逍听着不自禁的心摇神驰,意酣魂醉。待了片刻,心知她聪敏异常,方才定是察觉到了甚么,特歌此曲安慰自己。心念及此,突感一股热流涌上心口,在体内滚来滚去,片刻不停,直烘得身子发暖,不再冷冰冰的了。

此时,一盘白玉渐向西斜,与二人相伴而行。杨逍略窥天色,估摸着不过寅牌时分,耶律冰又在车里息了一忽儿,这时方醒。

“大哥哥,我在春风楼时,有话要说……”

“我知道……不过当时你未开口,定有你的计较,我不必过问。”

耶律冰听罢,格的一笑,回复了烂漫性子,爬上马车的车窗,探头向前说道:“你去峨眉的那几天,我碰上白眉老儿的门下——白龟寿了。”

“白龟寿?”

只见耶律冰玉容之上,微现恚怒之色,“他可狼狈得狠,扛着个大秘密东躲西藏,被我抓住时居然还敢装疯卖傻!反正那几日我清闲得很,有大把时间同他玩玩。后来他依稀认出是我来……虽然白眉老儿已离教自立门户多年,可白龟寿总还记得舅舅的恩情,拣几处重要事同我说了,余下不少便是我自己想的,不过,也总算知晓个十之七八。”

“怎说?”杨逍回头问道。

“说也简单,王盘山、屠龙刀、金毛狮王。”她想了一想,又补上两个名字,“张翠山、殷素素。”

杨逍大惊,头一句他大抵可猜出因由、结果,可掺上后一句……他凝神半晌,忽地灵光一闪,“那殷姓少年便是……”

“不错……”二人目光相接,心中均已了然。

“因此,龙门镖局一事实非张翠山所做……这很像是素素姊姊的手笔。”耶律冰幼时在光明顶上,曾与殷素素玩闹过多次,直至方今,心中依然敬她是姊姊。哪怕这天鹰教早已经背出了光明顶多年。

“或许是姊姊属意那武当五侠,想替他报了兄仇,便扮作张翠山的模样灭了龙门镖局。可怎知途中落下了甚么把柄,江湖上便一股脑儿,将此事推到张翠山的头上了……啧啧,人哪,做善事无人感激,可稍错一点,世人便不分青红皂白,将过错全推到你的身上,千夫所指,无病而死……”

杨逍对此可极为感同身受,可不知为何,脑中却一直想着武当与殷梨亭,愧怍无已。他虽不觉与纪晓芙一事有何后悔之处,可此事终是累及了殷梨亭,心中自不可谓无愧。

“咳咳……那这屠龙刀……此刻必然在谢逊的手上了……”

“是呀,他带着素素姊姊与张翠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想他若是顾及‘四大法王’昔日情谊,便不会加害姊姊。眼下便要看武当与天鹰教……谁要先找到他们了……”她说着妙目一眨,拍手而呼,“大哥哥,这下开始好玩啦!”

“是啊!越来越好玩了……”杨逍淡淡开口,握着缰绳的手指,无意中紧了一紧。

“你当真不回桃花岛去了?”

耶律冰侧头寻思了一阵,秀发微扬,“我应了令狐焘一诺,他明年自去光明顶找我,现下便不想回去了。不过……”她眨了眨眼睛,捏了颗蜜饯入口,边嚼边笑道:“若是大哥哥想去桃花岛瞧瞧……我也可以陪你回去趟儿。毕竟自程英女侠离岛伊始,你这一脉……便再无人回去瞧过。”

杨逍想了一想,并未回答,抬头上望,但见满天繁星,闪烁不已。两人就这样静待了半晌,没有动静。

“可你为何要允下令狐焘这一诺?他武功平平,于你实是无益。”

“嗯……”耶律冰吐出口中核儿,仰头看向车顶,右手扯着腰间箫穗乱摇,不意间与禁步相触,珠玉相撞,丁丁然清脆悦耳。

“那日在王府,我听到了爹爹的箫声……我爹爹平日里是极少吹箫的,若非思念妈妈,吹些哀怨清冷的曲子,便是杀人之时,一些听来温柔缠绵,实则杀气四伏的乐曲——其中《桃花流水行》用得最多,这曲儿本是为了妈妈的仇人作的,可爹爹发觉此曲的杀伤力极强,远非旁乐可此。时日一长,《桃花流水行》竟是用得最多……”言至此处,她语声顿了一顿,垂首揪掉几根箫穗。“可自打我记事起,爹爹好像每次出手都是为了我……”说着头垂得更低,“反正……以后我就要乖啦!到死都会听爹爹的话……”此语未歇,忽尔一阵莫名风起,穿过道旁林木,树枝哗哗作响。

“我那日听爹爹箫音,知他本意要杀了令狐焘……我原想坐视不理,可看到他三人疯的疯、瞎的瞎,却又临时生了悔意,便想着寻个由头,诱他向善,这才有了一年之约。”

杨逍听她所言,低首沉吟,片刻又问:“你怎保他这一年做了善事?”

“这个容易,自有人看着他们,若不成,到时候再杀了……”耶律冰眼珠一旋,突然咬重“杀”字,紫箫脱手而出,迅疾如电,夹着呼呼风声,直射入林,喝道:“谁?”

一时寂静无声,半晌才有男子啊唷啊唷地唤了两下。杨逍听出来人声音,扣在手里的第二颗蜜饯握紧不发,片刻之后,冷不丁地又将它放回牛皮纸上,勒住了马僵。

“吁……塞克里、帕夏,你二人躲在林子里做甚么!”

一语方落,只见塞克里一手捧着右腮,另一手护着前胸,委屈巴巴的走来。身旁的帕夏却是无恙,手里拿着方才从一棵树干之上,硬拔下来的紫箫。

“杨左使……”二人朝杨逍躬身行礼,转向耶律冰时,齐惊了一惊。这一惊之下,其中大有不同。

帕夏自阳顶天失踪之后,才归入明教,因此并未见过耶律冰及其父母。这时斗然间见到她秀美绝俗的容颜,大吃一惊:“世上居然有这等绝色之人!”不由得自惭形秽,但她相距数尺,瞧不仔细,只道是位少年公子。而塞克里盯着耶律冰眉眼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喜极,转向杨逍:“她……她是大小姐的……”

“女儿……”杨逍跳下马车,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你记性倒好。”

“少小姐。”

耶律冰一笑相对,转眼见帕夏发愣,知她心中所想,当下将头上玉带解了下来,登时一头秀发散落在肩,宛如墨染,溶溶月色之下,乌润柔美,光泽可鉴。

“当年在光明顶上,同门都说少小姐与耶律相公爷俩儿,面目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属下今日再见,少小姐的眸子与长发,还是与大小姐更像……”塞克里还未说完,突瞥见杨逍脸一板,眉目间犹似罩上一层严霜,不由得心头咯噔一跳。

“你们是为春风楼一事来的罢!”杨逍转移话头。

塞克里暗暗自责,心道方才不该提起已故去的大小姐,勾起过往的伤心事。只听得拍拍两声,他自罚两掌,才拱手回道:“属下得左使命令,于丑牌时分,率雷门教众同地门一同入了春风楼。哪知却见楼里上上下下,竟无一活口,死者不下百余人……属下同地门门主商议一番,仍未得果,便按着之前的归教路线追了上来,果然碰上了左使和少小姐……”

“嗯,现下无事了,你‘雷’、‘地’二门先行回教罢,‘天’门已在光明顶,相聚后你三门门主可要好生护教,若再起内讧,我立时取了你们性命!……回去罢。”说完朝耶律冰一望,又道:“通知‘风’门回来,把这件事交与他们办。”言罢递给他二人一张薄纸。塞克里与帕夏齐声领命,一同退下了。

杨逍坐回马车,将紫箫重新交回耶律冰的手上,驾的一声,方向却折而向东,急急去了。

忽听得风动林木,山谷鸣响,一轮玉盘缓缓西落,东方晨光熹微,两方一映,但见一袭青衫立于枝头,挺立如松,唯有长衫飘飘,奔逸出尘,如鬼如仙。

“恩公……”

耶律渊渟顺声下瞥,只见有一老者携一男童伏地跪倒,口中答谢不停。他目光旋回,不为所动,嘴硬道:“谁是你恩公!”

“当年,从河北来了三个强抢民女的恶人,奉元不少好闰女都遭了殃……若不是您,我方今怕也没有抱外孙的福气了……这里里外外整个奉元,都记着您的好呢!”说着拿过外孙手里刚酿的两坛酒,“您看,这‘青衫洛’就是当地百姓感激您的……”

耶律渊渟胸中一热,眼眶中起了雾,飘下来将酒接过,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换了话头,“老人家这一大早是要去哪儿?”

老者嘿嘿笑道:“我呀……带着外孙去城里赶早集,路太远,等俺俩走到,正好城门大开……”他说着说着,自己开始东拉西扯的说些胡话。

耶律渊渟一笑,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块金子在他内兜,后足一退,人已远在十余丈外。

老者兀自说了一会儿,带着外孙继续向前。片刻过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叫道:“自从您来这,奉元的鞑子兵都不敢伤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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