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故人相见不相识

阿渡自那日大醉一场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寡言少语，一直沉默到上京。

皇上对于和亲公主很看重，亲自在城门处相迎，住处也早早安排了。

阿渡安安分分地待着，足不出户，仿佛看淡一切。

亦仿佛，只待裁决。

那日，太奶奶唤了阿渡去。

太奶奶临安啊，在豊朝可还习惯？

阿渡谢太皇太后，临安一切都好。

太奶奶诶呦，别唤我太皇太后了，唤我太奶奶。

阿渡太奶奶。

她眸子里难得晕开笑意。

前世，太奶奶便是小枫冰冷日子里的一丝阳光。

哪怕只因她是太子妃，哪怕只因她会嫁给太子。

那也是豊朝众人之中，为数不多的善意。

太奶奶临安，这个只是你的封号，你在西州的时候总有自己的名字吧？

阿渡有是有，只是上不得台面，王上便赐了我临安一名。

太奶奶那可不可以告诉太奶奶啊？

阿渡我从前叫阿渡。渡河的渡。

太奶奶阿渡……却是个不错的名字。

阿渡谢太奶奶赞誉。

太奶奶阿渡啊，你一人到豊朝，难免孤单。

太奶奶不如让我的小孙女永宁与你做个伴如何？

阿渡永宁公主？

前世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中，那个醉酒吟诗的洛熙公主，和那个小兔子永宁公主。

那夜，少有的放肆。

也是少有的快乐。

阿渡好啊，谢太奶奶。

太奶奶去将永宁叫来。

她低声吩咐下人。

一道明丽的身影闯入，将空气中的几分疏离给冲散了。

永宁太奶奶，您瞧，小兔子！

她双手托着一只兔子跑进来，见着阿渡，愣了愣。

永宁这是……

太奶奶是来和亲的临安公主，与你一般年纪，往后你们可以交好。

永宁临安，你好啊！

阿渡见过永宁公主。

太奶奶别生分了。永宁，今日宫里有曲水流觞，你带阿渡一起去，和其他人也熟络熟络。

永宁好啊！

说着她拉起阿渡的手。

永宁阿渡是你在西州的名字吗？真好听！

阿渡谢谢永宁。

阿渡曲水流觞是什么啊？

永宁是吟诗作赋的东西。对不上来的要喝酒。

阿渡啊？那我只能不醉不归了。

阿渡届时有劳永宁公主谴人将我抬回去。

二人说笑着，一会儿便熟络了，太奶奶也欣慰地笑笑。

先前承邺来看她，话里话外感慨阿渡的命运曲折，更是让她对这个和亲公主生出兴趣来。

这才谴人带她来。

这孩子总让人觉得隔了一层纱，看不透。

阿渡眉间淡淡的忧伤，让她想起自己的女儿，亦是去了异国和亲，却染了病，再没见上最后一面。

甚至，遗体也是葬在了异乡。

有排遣，自然要好上一些。

阿渡还会说笑，已是不易。

曲水流觞安排在皇家别苑，来了不少皇室贵族子弟，此时坐在溪边说笑着。

那人群中却有一女子，青丝披肩，略施粉黛，眉目盈盈如秋波。

是赵瑟瑟。赵家嫡女。

阿渡跟着永宁与各人打了招呼，都只是淡淡点一点头，笑一笑，旁人只当她羞怯。

到了赵瑟瑟身边，阿渡却与她搭了话。

阿渡早听闻赵家姑娘温润和煦，如今一见，真真是如此。

赵瑟瑟瑟瑟谢临安公主谬赞。

说不上对她是什么情感。

前世的她同样是孤苦凄惨地了却生命，李承鄞对她的宠爱不过幻象。

若说她可恨，终归不过为了一个李承鄞。

她，同样是可怜人。

此时见了她，她还是赵家嫡女，阿渡不免感叹一句，这赵瑟瑟不做太子良娣，还是有几分将门嫡女的英姿飒爽之气的。

只是这将门，给了她前半生的圆满，亦造就了她后半生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