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7 秃头老祖

　“有一年冬天，天降大雪，楚国寿春小巷里一个浣衣女为了赶在春节之前给富家洗完衣服，在冰冷的淮水边呆了一整天。当她收拾完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看到河边的杨树边落下一个婴儿。浣衣女抱起婴儿，看了看说‘你真可爱。’然后她把婴儿抱回去抚养。”

　　即墨看着我：“自从捡到那个婴儿，浣衣女没有嫁过人。婴儿逐渐长大，因为一头天然的白发，从小就被别家的孩子欺负，给他起个外号叫‘羊人’。小孩儿们说肯定是浣衣女和她的哥哥私通生下的白发怪胎。浣衣女每次听到这些话，就会抱住他说，你是天上掉下来给娘的礼物。”

　　“那个婴儿，就是你？”我问道，即墨点点头。

　　 “也算是机缘巧合吧，七年后秃头祖师云游四海，在淮水河边见到了年幼的我，非要带我回崆峒习武。我娘给我纳了十双布鞋，等我全部穿破的时候就是出师的时候。崆峒派有个出师的规矩，打败了师傅才能下山。所以我杀了我师傅，他在临死前交给我玉哨，让我好自为之。”

　　“你说你杀了秃头老祖？”

　　“嗯。”

秃头老祖，一个得道高僧，也是一个武僧。他离开了自己的寺庙，跑到崆峒山自创了一套剑法，从此天下人慕名找他学武。

　　除了从父王的谋士那里听到过秃头老祖的名字，好像还在别处听过。可惜，他立下的崆峒派门规，真是匪夷所思。

　　海风不断地吹拂着即墨的白发，即墨，寂寞，剑客向来都是孤独的。

　　“我下了山回到寿春，在比武大会上杀了所有曾经嘲笑过我的人。他们有的是富家子弟，有的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有的是急功近利的妄人。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却听邻居家的老婆婆说，我娘早在我走后的第二年就得痨病死了。我在娘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从此云游四海，呼朋唤友，有人来挑战就打。”

　　他拿起这个玉哨，“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却不知道该不该召唤重明鸟。我师傅说我不属于人间，但他卜卦说我二十一岁时会在人间历一次劫难，我叔也就是炎宇当时已经找到秃头老祖，想带我走，他对炎宇说选择交在我手上，若我不想历劫，随时可以召唤他，带我离开。狍鸮逃离，瑶山出现了千年难遇的危机，可我却更不想回去，所以我在大月氏才那么犹豫不决。你知道的，做剑客最怕犹豫不决，犹豫不决就代表心中有软肋。”

　　“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一岁。”

　　他是凤凰，历劫当然是天劫了，天劫按照每个种族的寿命不同，又有不同。有的是天雷，有的是业火，有的是情劫。

　　对于普通人的劫，那无非是走水、抢劫、谋杀这种事。回头我得问问狗凌霄我的劫具体是什么，可不可以避开。

　　“所以炎宇要带你回瑶山？”

　 “是的，想必你也知道，瑶山凤凰一族人丁稀少，他们希望我回去。”

　 “何时？”我心中涌现一丝不舍，一路相处下来，他确实是个非常完美的保镖。

　　若哪天他放下了长剑，说不定可以当我妹夫，凤凰这么好的血统生出来的混血娃娃，肯定好看。我收起自己龌龊的心思。

　　即墨放好玉哨，抬起有美人沟的下巴问：“你希望我几时离开？”

我笑着推撒他，“ 没时间跟你打情骂俏。你想走的时候就走呗，我又不会拦着你。再说你爹娘多年没相见，回去看看他们也好。”

　　“娘亲？我从出生就没见过她，谈不上有感情，爹爹，”他哏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每个人都有不愿回忆的过去。

　　“那你是不走了？”我问。

　　即墨也不说话，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

　　“你这人，怎么和你叔一样喜欢哑谜？”我戳戳他的腰，他受刺激般跳了老远。

　　即墨说道：“云容，我很了解你。即使你会伤心也不愿意表现出来，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那日你逃出王宫，为了躲避追兵潜到湖底，在水里待了两个时辰，然后全身湿透地走在通往乌孙国的小路上。”

　　他，在龟兹见过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满是疑问却又想不出好的问题。

　　即墨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让我不要再追问了。他说：“我帮助你，不是为了金银财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是纯粹的欣赏，我欣赏你。”